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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顾鼎臣幼时趣事

　　“竹林那边的话，你就进得去出不来了。”文徵明不怀好意的说道，“不管你多么好奇，都出不来。”

　　“那是哪里？”顾鼎臣还是不减好奇，“应天府的诏狱。”

　　“啊！”章訢呆愣片刻，发出意外的声响。

　　“就是明太宗搬去顺天府（北京）之前的诏狱？”顾鼎臣算是了解了。

　　“那是诏狱的后门，我爹曾在国子监做过贡生，他说过，少去竹林深处。”文徵明拍了拍顾鼎臣的肩膀，招呼众人往前走去。

　　顾鼎臣频频看向竹林，他总觉得自己会再来这里走一次的。

　　顾鼎臣入狱前十天……

　　顾鼎臣再次来到国子监，章訢紧张兮兮的说道：“九和（顾鼎臣表字），你快点啊，我们得离开了。”

　　“我看看，你别着急。”顾鼎臣还是想看看竹林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你这样就是容易出事的。”章訢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说道，“要是被爷爷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麻烦是我的，你怕什么？”顾鼎臣不死心的还要往前走。

　　“别……别走了……”章訢拉着顾鼎臣的胳膊。

　　“怎么了，你害怕？”顾鼎臣打趣一句。

　　“我不是害怕，九和啊，我怕这里面有事情，咱别惹事啊。”章訢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没事没事，你要是害怕就去梅林里面呆着，我一会就来。”顾鼎臣推了推章訢。

　　章訢没办法，只能跟在身后，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鼎臣耳尖的听到了异响，立刻拽着章訢躲在竹林的巨石后面。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那些人，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陛下缺钱，要收拾一群贪官来扩充修河款，你注意些。”

　　“明白，大人，我会注意。”

　　“记得，这件事做漂亮些，我得让内阁的那些老家伙们吃点硬茬。”苍老的声音一脸不屑。

　　“明白，大人，这件事已经安排妥当。”

　　“十天后就是会试，给他们一个彩头。”

　　“明白。”

　　章訢紧张的捂住嘴，他听到了什么？

　　顾鼎臣疑惑的看着前方，这看不清面目，声音也是刻意压低变声，看来对方是个会伪装的。

　　只是，这是谁？跟春闱考试又有什么关系？顾鼎臣眉头皱起来。

　　等到两个人离开后，顾鼎臣与章訢走入梅林，顾鼎臣抄手走在前头，眉头紧皱。

　　“九和，会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章訢一脸担忧。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了。”顾鼎臣笑起来，只是他身上的一块玉被梅花枝子扫到，掉落地上。

　　“九和，你的玉佩掉了。”章訢捡起来递给顾鼎臣。

　　“嗯？嗨，还真是。”顾鼎臣回过神来，想要拿回自己的玉佩。

　　“话说，这玉佩质地很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花纹。”章訢好奇的看着这个玉佩。

　　“你见过这个花纹？”顾鼎臣一脸好奇，他抓紧章訢的手腕，“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一定见过。”章訢摇摇头，关心道，“这个玉佩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的父亲叫陈守清，可是我不姓陈，你知道为什么吗？”顾鼎臣叹了口气，走入章訢的房间。

　　“为什么？”章訢也很纳闷，“你跟母姓？”

　　“我母亲不姓顾。”顾鼎臣自嘲一笑。

　　“你是捡来的孩子？”章訢才说出口，立刻捂住嘴巴。

　　“是啊，我是父母在灵隐寺门口捡来的孩子。我听娘说，当年大雪封山，爹娘想要求个孩子，还是艰难爬到了傲徕峰，祈求灵隐寺赐一个孩子。这个时候，偏殿有了我的哭声，爹娘去看，发现我身上除了这块玉，什么也没有。”

　　顾鼎臣握着手里的这块玉，眯起眼，“爹说，这可能是我生父给我的信物。可是为什么我都十八岁了，生父还没来找我呢？而且我爹因为娘的病情，他选择做功德为娘续命，他散尽家财修路建桥，更在我准备来参加会试的时候。他不告而别。”

　　顾鼎臣从衣袖里拿出带着自己体温的书信，“瞧，我爹就给我留了这么一封信，一封告诉我他带我娘去云游做功德的书信。而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我生父在哪里。”

　　章訢看着顾鼎臣，脸上有着心疼，“没想到你过得如此艰难。”

　　“没事，我爹还不至于将家财完全散尽，至少还留给我会试期间生存的银两。只是考不上，我可能就成了乞丐，要去沿街要饭了。”顾鼎臣长舒一口气。

　　“那你害怕吗？”章訢看向顾鼎臣，“怕没考上，连退路都没有了？”

　　“怕，但是，也不怕。”顾鼎臣笑起来。

　　“为什么？”章訢纳闷起来。

　　“怕，是因为我知道，我考不上就要靠自己过日子。不怕，是因为我知道，我的能力还不至于如此不堪。”顾鼎臣本身就是个开朗的人，他不会将困难看的多么的重要。

　　“哦？”章訢好奇起来，“你难道小时候还有很多趣事不成？”

　　“我六岁的时候，私塾老师出对子，非要我们对对子。我可是对子王，非要跟我对对子。于是我出了一个对子，马上镇住了他。”顾鼎臣开始骄傲起来。

　　“你怎么对的？”章訢一脸期待的问道。

　　“他出上联，打算为难我，说花坞春晴，鸟韵奏成无孔笛。”顾鼎臣坏笑起来，“开玩笑，这对子还能拿住我？于是我开口直接让他一天都没打扰我。”

　　“把鸟鸣声比喻成无孔之笛，确非一般，你这也能对上？”章訢不敢相信六岁稚童能对的出来。

　　“我直接回答，树庭日暮，蝉声弹出不弦琴。”顾鼎臣歪头，坏心眼的说下去，“我就差说对牛弹琴了，这老师听不出我的贬低，竟然还开心不已的跟我爹炫耀他教的好。”

　　“你可真够坏的，那你爹呢？你爹怎么说的呢？”章訢期待的看着顾鼎臣，他好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爹考我对史书的记忆力，于是说的是柳线莺梭，织就江南三月景。”顾鼎臣叹息一声，一摸额头，一副自己这么优秀，他爹小瞧他了的小模样，“你说我爹对我这个神童怎么能出这么简单的对子呢，是吧？”

　　“那你对的是什么？”章訢好奇道，“你六岁的时候，对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辛弃疾的胸怀，说的是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顾鼎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若有机会，一定学辛弃疾，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说得好，沙场秋点兵！”章訢鼓掌，他也想少年得封侯印，赢得生前身后名。

　　“后来，我那私塾师父非要我给他孝敬银子，我不开心，就不给。他当众刁难我，被我直接骂了回去。”顾鼎臣抄手笑眯了眼，“你知道我怎么骂的吗？”

　　“你怎么骂的？”章訢一脸好奇。

　　“我那师父说竹笋出墙，一节须高一节，他就是想说我给的孝敬银子不仅少，而且经常不给他，还想每节课都要钱。于是我果断骂他，我说，梅花逊雪，三分只是三分。”顾鼎臣摇头晃脑，甚是得意。

　　“然后，你师父的脸色是不是很好不好？”章訢笑起来。

　　“那是，跟猪肝色差不多，差点被我气的七窍冒烟。但是，我同学将这些对子传了出去，又有人慕名前来，说是看他教书好，所以请他教书。于是，我又成了他的金字招牌。只是啊，我就不给他钱，他还必须让我上课，看我没事拐弯骂他几句。你不知他憋着气瞪着我的样子，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你可真淘气！”章訢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顾鼎臣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从来不找麻烦，除非麻烦找我。如果麻烦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从来不自己去愁烦这些没的有的。”

　　“你啊，就是心大。”章訢笑眯了眼睛。

　　“对了，你我听说一个对子，你给评评怎么样？对子王？”章訢从袖口拿出一个对子。

　　“好呀。”顾鼎臣笑起来。

　　“碧水连天天连水、水天一色；明月伴星星伴月、星月交辉。”章訢背了起来，满脸的喜欢。

　　“这……”顾鼎臣高低眉的看着章訢，“你确定喜欢这个？”

　　“不好吗？”章訢疑惑的看着顾鼎臣，“这可是我们浙江人都知道的对子。”

　　“妇孺皆知吗？”顾鼎臣的高低眉更重了一些。

　　“是啊，怎么了？”章訢还没理解过来。

　　“这是我爹走之前跟我说的绝对，星月交辉是我的，水天一色是我爹的。我还在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了，你说南直隶的浙江妇孺皆知？”顾鼎臣反应过来。

　　“对啊，妇孺皆知的。”章訢点头，“原来是你的作品，九和啊，你如此能力考不上贡生，我还真不信了。”

　　“南直隶的浙江！灵隐寺……难道……”顾鼎臣眯起眼，恍然大悟的站起来，“我爹难不成去了杭州灵隐寺？”

　　“你说什么？”章訢疑惑起来。

　　“我想我找到我爹了，等我考完试，我就去找我爹。问问他，为什么撇下我，这么没良心。”顾鼎臣嘟起嘴，至今还怨恨自己的养父母丢下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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