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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摇篮畅销兴致高 梦想破灭心儿凉

　　66年三月间，又是油菜花开的时节，风里满是甜腻的菜花香。一天下午，我正在拢门口守着摇篮中的自森睡觉，平娃儿那个嫁到眉山城郊的小孃黄春芳打这里经过。当她看到那个摇篮时，喜欢得不得了，问是哪里买来的，我说我就是篾匠，当然是自己编的，她就央我给她编一个，说是想送给平娃儿幺姑爷的妹妹。

　　“他这个妹儿呢在县政府上班，男人是一个当官儿的，对啥子东西都比较讲究，她就快生娃儿，如果能送一个这么好看的摇篮给她，她一定会很高兴。”黄春芳噼噼啪啪地说道，说话时缠在脖子上的粉色丝巾晃得我眼花。

　　“可以啊！你好久来拿嘛？”我说道。

　　“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要得不？”她问道。

　　我深吸了一口香风，说道：“莫问题。”

　　”我十块钱买你一个摇篮，你一定要把它编得比这个更好看哦。“她用白净的手摩挲着自森的摇篮说道。

　　她开出的价钱太*了，我大喜过望，说道：”你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会编得更结实更美观，包你满意！“

　　接下这个订单后，我马上行动起来，去竹林里选了最好的竹子，用篾刀撕出最均匀的篾儿子。编织时，我在原有的设计上增加了一些花纹，让摇篮显得更精美。制作摇摆器时，我除了追求美观，在安全性方面更是下足了工夫。编好摇篮，我又手脚麻利地编了蜻蜓、蝴蝶各一只，准备作为赠品送给她。

　　黄春芳对我的活儿十分满意，收下栩栩如生的赠品后，她一高兴，另外又给了我一斤肉票。那时，对农村人来说，粮票并不吃紧，但肉票还是很金贵，只不过很多人没钱割肉，也就没那么需要了。自从开始制售竹器，我们家割肉的次数明显增多，肉票就难免紧缺。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不久，平娃儿带话给我，说城里人对我编的摇篮赞不绝口，有人托他的小孃帮忙再买三个，价钱跟之前一样。

　　能在屋里头就把钱赚到手，我简直有一种天上掉馅饼儿的感觉。

　　我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为封住平娃儿的那张破嘴，答应事成后给他五块钱作为酬谢。平娃儿喜不自胜，对天发誓绝对会守口如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平娃儿还真就管好了自己的嘴，没把我卖摇篮的事说得满坝皆知。

　　二十多天后，黄春芳来到李营坝，我们一手交钱，一首交货，双方十分愉快。为寻求长远的合作，那天我特意让翠莲和我妈割肉杀鸡，精心备好晌午，还把平娃儿叫过来一起共进午餐。

　　当我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时，黄春芳正将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咽下那块肉后，嘴上流油的她皱眉道：”民娃儿，你很有生意头脑，只是现在到处都管得严，要想跑到城里头大量销售摇篮，怕是行不通。”

　　“我知道卖摇篮有风险，”我放下筷子说道，“所以万一出了问题，这些摇篮我一分钱都不要。而每卖一个摇篮，我可以给你两块钱的回扣。”

　　说着，我掏出六块钱放到她面前说道：“这是三个摇篮的回扣，请收下！”

　　黄春芳把钱推回给我说道：“这钱我可不能收，收了心里亏得慌。”

　　“小孃，你完全可以收！”我把钱再次推回给她说道，“平娃儿呢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所以我刚才叫你一声小孃，还希望你不要介意。以后，我编好摇篮，平娃儿负责拿去给你，每个摇篮，我也给他两块钱。”

　　平娃儿见有利可图，忙推了推黄春芳，要她应承下来。

　　黄春芳咬咬嘴唇，说道：“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得回去跟平娃儿的幺姑爷商量一下，然后再答复你。”

　　“要得！”我作揖道。

　　三天后，平娃儿兴冲冲来找我，还在门外就大声叫道：“民娃儿！民娃儿！我幺姑爷同意帮你卖摇篮了。“

　　我跑过去关上拢门子，将他拉进堂屋后说道：”你个龟儿子！大呼小叫的，生怕别人不晓得我在搞么子吗？你还想不想赚钱啊！“

　　平娃儿压低嗓音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经过商量，我们决定每次只编三个，这样一来平娃儿运输不会太难，黄春芳销售时也不至于太惹眼。

　　很快，第一批摇篮顺利出手，除去微薄的成本，我净赚十五块。或许有人会说，你何必把那么多的利润让给别人，自己去卖岂不更好！其实帐可不能这么算，起先我自产自销，吃尽了苦头，现在我只管编，其它的一概不理，那多省事！

　　短短一个月，我靠手艺创收几十块，这可比出工强太多，长此以往，我想不发财都难。

　　我忍不住阔绰起来，给家里的每个人，包括我，都做了一件新衣裳。

　　这一回我妈破例没再骂我败家，钱要是来得轻巧，谁又愿意做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第二、三批摇篮销售的时间虽略长些，赚的钱我却如数收到，可第四批摇篮刚做好，一个坏消息从平娃儿的嘴里传来，由于城里管得越来越严，她的小孃再也不敢去卖东西，而且她还郑重提醒，谁都不可以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出头，否则一定会是茅厮里打灯笼——照屎（找死）。

　　很快，大姐和幺哥先后跑来我屋里头通风报信，说现在出去卖东西性质及其恶劣，后果非常严重。

　　我彻底打消了自己去卖摇篮的念头。那时，玉竹的儿子李旭峰已有四个月大，我正好将其中的一个摇篮送给他。

　　李纯金还跟我讲客套，说：”民娃儿，你这个侄儿子命贱，不配用这么好的摇篮，你还是等风声过后拿去卖钱吧。“

　　人却盯着那个摇篮看个不停，对摇篮的喜爱之情是独眼龙相女婿——一目了然。

　　我故意激他，把摇篮拿回来说道：”你要是看不起，那就算了。“

　　翠莲先急了，忙打圆场：”岳星民，说出去的话，放出去的屁，咋个能说收就收呢？“

　　李纯金道：”莫得事！莫得事！“

　　我再次把摇篮推给他说道：”幺哥，你就不要再跟我讲啥子客套了，我好歹是峰娃儿的亲舅舅，送他再贵重的东西都应该，更何况这摇篮是我自己编的，花不了几个钱。“

　　他这才愉快地收了下来。

　　我的发财梦却就此破灭，感觉像是三九天掉进冰窟里——凉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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