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四章 石屋

　　在羊肠小道的尽头，是一个残破的小院，占地半亩左右，院墙上到处是裂开的缝隙，有几处已经坍塌，院墙高不到两米，原本刷着白灰的墙体多处脱落，犹如白癜风病人的皮肤。

　　月光下，可以看到院墙上用白漆写着几个大字“好吃懒做可耻，勤劳致富光荣”，从字迹颜色上看，像是才刷好不久。一个生锈的大铁门正对小路正中，绿色油漆翘着皮，露出里面的黑红色锈迹，铁门敞开着，细看下，左边的大门倚靠在墙面上，大门底部被杂草淹没，显然坏了很久了。

　　大门一侧的砖墙上，并列挂着两个木牌，隐隐可以看到“旮旯窝村党支部委员会”、“旮旯窝村村民委员会”，上面一些字已经脱落，无法辨认。

　　贾赛花跳下孟国忠的摩托，看到他惊愕的表情，有些愧歉地说：“小孟书记，这就是旮旯窝村的村舍，据说是五十年代建成的，因无钱维修，成了这个样子，恁千万别见怪。”

　　孟国忠没有说话，他缓缓把摩托骑进小院，仔细打量一番，地下有几条用砖铺成的小路，交错着通向不同的位置，有些红砖陷入泥土，在砖路上留下一些坑洼，从砖缝中不时冒出一些小嫩草，横七竖八的铺在砖路上。

　　一股难闻的气味从小院的左边飘来，循着味儿看去，孟国忠发现左边围墙下堆放着一堆垃圾，垃圾旁边，围墙拐弯处，有一个低矮的石头房，左右两个小门，上面分别写着“男、女”二字，这儿原来是厕所。

　　砖路之外的空地上种着一些青菜，有菠菜、香菜、花菜、还有一些小白菜等，长得油油嫩嫩。

　　院子里除了月光，没有任何光亮，小院的右墙壁上挂着一个灯罩，上面布满灰尘，不过没有灯泡。

　　正对着大门，院子最后边有一排低矮的石头房，共七个门，正中间是一个破旧的红色大门，有两扇大窗户，窗户上有些玻璃已经碎裂，用破箱子挡着，门上悬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子，上面写着党员活动室，大门上挂着一把铁锁，上面布满凌乱的蜘蛛网，看样子这个门好长时间没有开启过了。

　　孟国忠把摩托车推到石头房屋檐下支好，跟随贾赛花朝最左边一个石屋走去。

　　石屋小门虚掩着，贾赛花轻轻推开小门说：“小孟书记，这是恁的房间。”

　　靠近房门的墙上垂下一根绳子，贾赛花拉了一下绳子，“咔吧”一声，屋顶上一个灯泡亮了，孟国忠走进房间。

　　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迎面扑来。

　　房间面积大约十五平米，只有开向院子的一扇小窗，小窗前有一张木桌，一把木椅，木桌上有盏台灯，台灯旁边放着一塑料瓶，瓶中插着几只山花，花瓣呈金黄色，每一朵花都有四个花瓣，向外翻转着，非常好看。

　　石头屋后墙右边摆着一只单人床，铺着厚厚的褥子，一条大红色床单铺在上面，床单上的被子格外醒目，大红缎面上绣着金色的玫瑰花，厚墩墩的，被子上放着铺有红色枕巾的枕头。

　　墙壁刚用白灰粉刷过，透着灰土味道，地面铺着红砖，打扫得干干净净，床的对面有一个液化气罐和一小方桌，方桌上放着炉盘、案板和菜刀，挨着方桌是一个小橱柜，共四层，摆放着挂面、青菜、油盐酱醋等厨房用品，最下面一层放着一个洗脸盆，里面有叠成方块的毛巾、香皂盒、牙刷牙膏、刷牙杯子、一盒大宝男士霜。

　　“小孟书记，听说恁要来，俺心里可高兴了，三天前就把房间布置好了，不知恁满不满意。”

　　孟国忠望着房间精心的布置，非常感动，贾六给自己不好的感觉一扫而空，山里人好客、纯朴、善良的印象再次回到内心深处。

　　孟国忠激动地说：“满意，太满意了，谢谢你，贾姐，这些生活用品花了很多钱吧？回头我还给你。”

　　贾赛花听后脸色一沉，有些生气地说：“小孟书记这样说俺可要生气了，恁来是帮助旮旯窝村致富脱贫的，说心里话，百姓早就盼着恁来了，远来是客，恁听俺们安排就行了！”

　　贾赛花看着孟国忠尴尬的神色，又“噗哧”一笑说：“俺...俺这就跟恁熬姜汁红糖水喝。”

　　孟国忠顿时慌了神，急忙说：“别.....别.....我自己做就行，天晚了，贾姐回去休息吧。”

　　贾赛花还想坚持，但看看窗外天空皎洁的月光，又看看孟国忠尴尬的脸色，轻叹一声说：“好吧，俺就不打扰恁了，小孟书记，红糖和生姜在橱柜里，那个水桶中有新打的河水，不过水有点浑，恁一定要多煮一会儿，把水中的杂质沉淀一下再喝，俺走了啊！”

　　说完，贾赛花推开房门朝外走去。

　　孟国忠把她送出门口，正要回屋，不料她又转身回来了。

　　“小孟书记，煮红糖姜汁水的时候放点葱花，可以御寒，俺...俺走了啊......”

　　贾赛花走出小院大门，消失在羊肠小道上。

　　孟国忠凝视着贾赛花远去的背影，心中非常惆怅，这个女人是旮旯窝村的一员，为人热情、善良、纯朴、细心，从她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她多么盼望他的到来能使旮旯窝村摆脱贫穷，盼望每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孟国忠相信，这不仅仅是贾赛花一人的梦想，而且是整个旮旯窝村全体百姓的梦想，而他的到来，也正是要带领他们实现这个梦想。

　　孟国忠进入房间，从口袋中掏出被水浸泡过的手机，惊喜地发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能显示，他不由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让我换上已淘汰的防水手机，今天起了大作用。”

　　感觉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特别难受，正想脱下来晾干，就在这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请问，孟叔叔住在这儿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孟国忠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他大约十一二岁，黝黑的皮肤，圆圆的脸蛋，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国忠。

　　“是找我吗？什么事？”

　　“俺爷爷说天晚了，不来打扰恁了，让俺把干衣服给送过来。”

　　孟国忠这才明白，小男孩是贾继深的孙子。

　　“哦，谢谢，你叫什么名字？进来玩会儿吧。”孟国忠接过塑料袋说道。

　　哪知小男孩把塑料袋递给孟国忠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孟国忠摇摇头回到房间，打开塑料袋，看到里面有一套干净的秋衣秋裤、一套中山装、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又从湿衣服中掏出钱包，把银行卡和三张一百元的人民币连同介绍信一同晾在桌子上。

　　他脱下湿衣服，搭在房间内扯的一根晾衣绳上，用毛巾擦干身体，换上干衣服，感觉舒服多了。

　　顾不上去熬什么红糖姜汁水，也不顾不上做饭慰问下饥肠辘辘的肚子，赶了一天的山路，又遭了一次罪，全身疲惫不堪，出门上趟厕所后，就靠在那条厚实的大红被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正在熟睡之际，一个黑影窜入村委大院，紧接着“窸窸窣窣”地声音在小院中响起，而孟国忠还在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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