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肠辘辘的王梦洁慢慢坐在桌子边上,轻轻打开饭盒,一股带着牛肉和葱花的浓香扑鼻而来。
她还没有拿起筷子,胃里忽然开始翻腾,一股酸流涌上喉咙,差点冲口而出。她赶紧闭住呼吸,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站起身,向洗手间跑进去,双手趴在洗手台上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
在沉睡中的马小红被王梦洁的呕吐声惊醒,她立即翻身下床,穿着睡衣跑进洗手间,一边轻轻拍打着王梦洁颤栗的后背,一边关切道:“大哥,不是没有反应了吗?是不是你今天的工作时间太长,强度太大,累到啦?”
王梦洁打开水龙头,洗干净嘴巴,大口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妹妹,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我没事的,这是正常反应,说明肚子里的小宝宝正在成长。”
马小红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说道:“既然宝宝在成长,你就应该给他一个安全舒适的成长环境。大哥,这次你必须听我的,马上向领导申请,回家好好休息,做一个合格的孕妇和妈妈。”
王梦洁接过水杯,漱了一下口,小声说道:“不行,吴大姐和援外医疗队随时都要离开医院,我要接她的班。我能坚持······”
“大哥!你要对肚子里的宝宝负责任!对你自己和林大哥负责任!这是你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大哥,别嫌我不会说话,请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三院少了你一个人,不会有任何影响。你现在的工作也不是很重要,有人顶得上。”马小红激动地说道。
“我知道,这个地球离了谁照样转动。但是,我是一名医务工作者,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应该,也必须尽一个医务工作者的责任和义务,我不能当逃兵。”
“大哥啊!······”
“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把我当亲姐姐一样关心和爱护,我非常感谢你!妹妹,我们参加工作的时间都不短了,我们都知道,我们国家的医疗条件还不是太好,防疫系统更不是太完善。
我们的人口多,但是愿意参加医务工作的人却很少,我们在平时工作中深有体会。我们妇幼保健院的产科,每年都有一大半医生和护士不能按期休假,去年你也有二十多天假没休,对吧?”王梦洁问道。
“那不是缺人手,没人顶班吗?你比我休假的时间更少。年前,医院好不容易给你批了年假,也是你参加工作七八年来的第一个年假,我们都在为你高兴,你终于可以跟林大哥一起回老家过个年了。没想到,你们刚上沿江高速,就被召了回来。”马小红嘀咕道。
“就是缺人手啊!平时都缺人手,你说在疫情期间,是不是更缺人手啊?最近我们只要有空,随时都在关注疫情的发展。这几天,汉江市每天增加的患者都是四位数,市内各家医院已经是人满为患,正在抢建临时医院和方舱医院。
我们林源市三院,从前天开始,收治的病毒感染者也是近三位数在增加,医院的床位是越来越紧张,各部门也在协调建临时医院。目前,我们最担心的是,还无法预测疫情的峰值期。
如果按照现在的趋势发展,过不了多久,我们现有的医疗系统将不堪重负,现有的医务人员很难应对如此严重的局面。我留在医院里,至少多一份力量。更何况,我已经是一名有经验的医务工作者,我更不能离开。”王梦洁说道。
“可是像你现在这个状态,也不适合继续工作啊!这几天,我们每天的工作时间最少在十二个钟以上,很多时候换班也只是休息一到两个钟,接着继续工作,几乎是连轴转,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马小红红着眼睛,泪汪汪地问道。
“妹妹,你别担心,我能坚持住的。我也相信肚子里的宝宝会支持妈妈,跟我一起战斗。”王梦洁停顿了一下,用坚定的眼神望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平静地说道:“倘若到了我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终止妊娠。”
“不!绝对不可以!你跟林大哥结婚两年多了,你还是首次怀上宝宝,对你和林大哥,以及对你们的家人都非常重要!你绝对不能随意终止妊娠,你没有这个权力,你更没权力阻止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马小红激动地嘶喊道。
“嘘!亲爱的冷静,小声点。你这么大喊大叫,会影响其他同事休息的。”王梦洁转过身来,向马小红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我不管!我们现在谈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即使是影响到其他同事休息,他们也会谅解!他们一定会支持我的观点,反对你的做法!”马小红嘟起小嘴,义正辞严地说道。
王梦洁又漱了两次口,把水杯冲洗干净放在水杯架上,再用毛巾擦拭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水渍,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拉着马小红胖乎乎的左胳膊,一边慢慢走出洗手间,一边柔声细语地说道:“妹妹,现在的环境就是这样,倘若我和宝宝都足够坚强,他一定会平安来到这个世界上。否则,只能怪他来的不是时候。如果他真有灵魂,他一定会原谅妈妈是不得已放弃了他。妈妈全心全意工作,或许能挽救更多患者的生命。”
此刻,马小红已经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她抬起胖乎乎洁白的右手,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啜泣道:“大哥,我跟你四年多了,一直在努力向你学习,争取学到你的专业技术,以及你的品格,如今我也自认为学得差不多了。但是,我很难接受你这样狠心对待肚子里的宝宝,对待自己,对待林大哥。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这样做,你们的牺牲就太大了!一定会成为你终身的遗憾,甚至是一生的痛!”
王梦洁苦笑了一下说道:“妹妹,这是在特殊环境下,不得已而为之。我当然很想把我和林晨的第一个宝宝平平安安生下来,可是时运不济,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啊!谁知道宝宝会跟新型病毒一起到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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