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洪清依然愤懑难平,小茹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再加上宋先生这层关系,无论从利益上还是情感上都是他绝对的保护对象。
如今赵剑竟敢用小茹的情感作为砝码和他讲条件,若不是最后他主动认怂,还有种种利害关系的牵绊,依照他的性子,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保证!
洪清径自往书房走去,其实平日里他对读书全无兴趣,但坐在这书山卷海里,自己的内心会突如其来的心静若水,所以每遇烦闷之时,都会带着一壶凉茶,到这儿发一会呆。
一把推开书房,却见书桌上坐了个人,第一反应就是拔枪射杀,可刚摸到腰间,脑子和眼睛都同时反应过来,原来座位上的人是我。
“洪帮主,没事吧?”看到洪清拔枪的动作,我第一反应是自己在什么地方露了馅,强忍着打滚避退的冲动,我合上书页,以不变应万变。
但洪清还是捕捉到了我眼睛瞬间的惊惶,可也不疑有他,只认为自己的反常举动吓到了我:“宗仁,吓着你了,以后你读书时可以把门锁上,我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神经过敏了!”
“不会吧?上海还能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惹得洪帮主烦心啊!”
洪清听了这句恭维,心中颇为受用,郁结的心气消散大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外人看我执掌青红帮,一呼百应,其实我也不过仅仅是个高级打工仔而已!”
“洪帮主说笑了,数千兄弟一万多张嘴等您供养呢!您可千万不能有任何消极态度啊!”我明白他话里所指,他和宋先生的关系对于大部分高层而言,并不算什么机密。
“哈哈哈,你小子啊,一张巧嘴就是说的人舒畅,宗仁,你怎么看现如今的东北满洲呢?”
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这个,我的心里打着小鼓,努力从中捕捉一些有效的信息,虽然脑子飞转,嘴上也没有停下:“要我看,不外乎三点,毒瘤、怪胎、寄生虫!”
“嗷,最近国内议论纷纷,你这说法倒是新奇,怎么讲?”
“说是毒瘤,是因为它根植中国最深处,进是神州大地,退有茫茫雪林,远可支援日本,近又卡的北边苏联如鲠在喉,而天下中国人对他们占了东北既有心理上的仇恨,又有战略上的被动,真好似毒瘤一般,随时可能发生病变。”
“那么怪胎呢?”
“世界上像这样的国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有他们算是独一份,虽然国联的调查团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可这绝对算不上一个主权国家,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不管身居何职,都需要一个日本副手从旁扶持,真可谓作怪搞怪奇怪!”
洪清若有所思。
“寄生虫就更不用说了,关东军竟然成了东北满洲方面最重要的保护武装,溥仪在重大事件上完全听从日本方面建议,他不过就是个签字皇帝,更具体而言,可能仅仅是日本方面的一个工具,只是在这个时候,为堵天下悠悠众口,这个工具还不可或缺!”
“说的好,观点独到有理有据!”洪清拍了拍我的肩膀赞许道。
“洪帮主,按说我不该胡乱猜测帮中大事,可您突然提及,想必最近帮中应该有所动作,可对于满洲方面,英美不表态,苏联不痛快,民国政府对它更是咬牙切齿,要是和他们有所瓜葛的事情,您可千万要慎重再慎重啊!”
“知道了!你提醒的很有道理啊!宗仁,以后不用和他们一样叫我洪帮主,我和你父亲差不多大,叫我一声洪伯伯就行了!”
“洪帮主……伯伯,那宗仁就高攀了!”洪清既然主动示好,我当然要借坡上驴,满洲国?!他们来干什么,不会也在打青红帮仓库的主意吧!我赶忙找个借口外出,准备把这一情报赶紧通知邓大哥那边。
洪清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心思活泛起来,这小子丰神俊朗儒雅大方,察言观色待人接物更是没话说,宋先生一直不看好我家那小子,要是能把他加以培养,撮合宋茹和他成了一对,不论是对青红帮对我都是不错的选择……
另一边,赵剑正对整个上海进行地毯式的搜刮。
“刘公公,皇上让我来问你,这几年过得安不安生?”
“托他老人家的福,小人能吃能喝,只是每想到主子,就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刘安在座位下首跪的双腿直打颤,这双腿到底是怎么了,十多年前,自己跪上一整天都稳如泰山,可这才过几年啊,这跪功莫不是也像其他功夫一样,几年不练,就一点点荒废了吗?
“难以安眠,是忧心的难以安眠,还是担心的睡不着啊!改了刘安这个姓,难道是想要自欺欺人,但求心安嘛!”赵剑一拍桌子,厉声问道。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刘安心中这个恨啊!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为了让人忘记自己是个太监,忘记自己是个在过去宫中权势极大油水颇丰的大太监,这么些年已经倒腾奔波了好几个城市,好容易花重金在上海买了个身份,原以为至此可以大隐隐于市,可今天家里就来了这么两个人,声称前来拜见刘公公,原本想闭门不见装聋作哑,找机会雇凶干掉这几个,可人家竟然递进来一张圣旨!
圣旨啊!这可是圣旨啊!款式、字迹、印章,再没人比他这个三大殿的主管更清楚的了,慌慌张张将他们迎了进来,一下子就撞上了这小子的眼睛,果然是他,前朝御前侍卫总管的儿子,和他爹一模一样,骄傲、阴森、目中无人!
“你的确是该死,现在杀了你都理所应当!”
刘安磕头如捣蒜,内心最深处对于大清皇室的天然恐惧,对于皇权制度的天生敬畏,压迫的他不敢抬头,汗水顺着脖颈一点点滑落,日日吃斋念佛,日日祈求告饶,可该来的还是来了!
“三大殿为何突然起火?宫内防火仓库钥匙为何突然丢失?你又为何将如此多的珍宝临时存放在三大殿?”一字一句字字扎心,一点点引出刘安心底最深处最无法原谅的对主子的背叛!
“刘大人,大清朝真的不行了,您也要为您自己,为我们多多考虑啊!”
“刘大人,您赌钱的亏空越来越大了,这赌债可不能久欠啊!这道理您不会不懂吧?”
“刘大人,这宫里的东西我们已经卖出去好几拨了,不少可是填补了您的亏空,这眼看要遮盖不住了!”
“刘大人,听说有人提议要废除《皇室优待条例》,没了这一笔拨款,我们以后生活怎么办啊!”
“手脚干净些,要是被发现,我们都不得好死!”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想着自己在赌桌上的狼狈不堪,刘安总算下定决心!
大火烧的突如其来、愈演愈烈,存放水龙局器械的钥匙在这个时候却不翼而飞,等众人好不容易砸开门,再匆匆架起消防器械灭火时,三大殿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大火导致的损失极其惨重,宫中包括刘安在内的多人因此受到株连,狗奴才!革职!滚蛋!但奇怪的是,他们走的毫无怨言,临别时也没有提太多额外要求……
之后,内务府有人也对大火提出疑议,可一切已经烧的干干净净,罚出宫的太监也大多无迹可寻,之后就再没有人想起这件事了。
“小人死罪!小人死罪!都是小人一时起了贪念!可小人出了宫一日不得安生啊!那些钱除了简单的日常花销外,小人一点心思都不敢动,如今愿意尽数交出,听候发落!”刘安五体投地,心如死灰,但说出这些话后,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在刘安的带领下,赵剑和他的随从下到刘安的地下室,打开一道暗门后简直大开眼界,这完全就是个微缩的大内藏宝阁,整整一大箱的珍宝古玩,还有几件钟摆金器,另一个箱子装的,是满满的金银珠宝,粗略估计,至少可以兑现数万现大洋!
“刘公公,念在你真心悔过的份上,可以对你免于处罚,可你们当年对朝廷的欺骗着实可恨!现如今我大清正是多事之秋,主子急需资金买枪购炮壮大实力,告诉当年参与盗卖的那些人,三天后,倾家荡产也要凑齐十五万现大洋,到时候我会来你这儿取,要是心存侥幸,我们大内侍卫天涯海角定斩不饶!”
“刘安叩谢皇恩!”
出了大门,赵剑舒缓着自己一直僵直的身体,脑子里寻思琢磨下一家该去那里。
“赵大人,你可真是神了!你是怎么从当年残破的卷宗中看出端详,摸到这条大鱼的?”一旁青年是赵剑父亲选中从小养在家中的家奴,对于赵剑神乎其技的判断敬佩不已。
“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来碰碰运气,毕竟这个刘安在当年就和我父亲不对付,一个从不信佛的人,突然对佛祖如此虔诚,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赵剑内心其实激动不已,首次出师就宣告大捷,一惊一乍就得到远超出自己预想的收获,让赵剑对接下来的行动信心十足!
“你说什么?价高者得!怎么会这样。”邓欢的口袋里是上海周边的工人、学生还有南洋爱国华侨好不容易凑下的一笔钱,可他非常清楚,如果照价高者得这个规矩,这些资金几乎毫无胜算。
围聚在身旁的一众人将目光聚集在邓欢身上,希望他能给大家拿出一个主意。
看着周围殷切的目光,邓欢努力打消自己内心的惶惑:“大家再回去想办法凑一凑,多一块钱可能就多一份胜算,我相信,胜利最终一定属于人民!”
等人流分散着离开宅子,邓欢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浓重的疲惫感一点点袭来,眼面前的困难,让他从未有过的对金钱如此渴望。
就在下午,青红帮突然给几家势力放出话来,这批东西,价高者可得,邓欢立时间就联系了众人,尽全力凑集资金,可结果并不理想。
“邓欢同志,宗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东北伪满那边好像有买家和青红帮接触。”汪塘推门进来,看着半眯着眼的邓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敲醒了他。
邓欢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打着精神交代:“请宗仁那边务必想一切办法,破坏青红帮和其他人员的交易,为我们尽可能争取时间和机会!”
角落里的林致远单手点上香烟,感受烟草熏香在口腔心肺深深流转的惬意,心中暗下决心,不管是谁阻拦,自己都必须带着这些物资回东北,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他比谁都清楚,对于深山老林里坚持的兄弟们而言,枪支弹药、药品器械,就是他们的第二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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