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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章：河山恨

　　“老邓，东北方面联络我们，新成立的好几支游击队严重的缺枪少炮，我们的战士只能用原始的老炮筒排枪甚至是弓箭大刀在和敌人的机关枪迫击炮对抗，因为武器和物资的缺乏，产生很多不必要的伤亡，战士们哪怕是手里能多几支枪，多几枚手榴弹，都不至于打的这么惨烈！”汪塘走进了屋子，看着抓耳挠腮的邓欢，知道他已经为这事情非常烧心，可职责所在，他还是把电报的内容念了一遍。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这几天一定把军火送出去！”邓欢比谁都更心急火燎，可是青红帮不仅派人把住了出城出港的各处关口，还承诺能提供线索的有关人等，不仅能够得到一笔数目不菲的赏金，青红帮还留出一个副堂主的位置，如此一来，不仅对告密人诱惑极大，重赏之下，上海各个地头都迅速行动起来，而承诺可以进入青红帮，也相当于宣告了对告密人的保护。

　　“宗仁还是不同意撤离，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汪塘犹豫下，还是开了口。

　　“他是好样的，虽然目前他还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可我们计划中的漏洞会一点点暴露，只要有任何一环他不能自圆其说，对他而言都是致命的！”

　　“我们的计划和行动都必须加快，这些爱国青年是我们现在和未来最宝贵的财富，我们已经损失很多了！我们不怕牺牲，但也要避免不必要的牺牲……”邓欢想到致远几人的尸体，他们被警局拍下照片，张贴在城门上，声称这是一伙作乱的土匪，公开悬赏征集关于他们的线索，几人的脸部已经被炸的分辨不出了，看着不明真相群众的指指点点，邓欢忍住冲动没去抢夺尸体，他们的遗容无不在提醒着他，牢记自己身上的担子和责任。

　　“停战协议！这样的协议，政府怎么可能答应！”刘河山实在无法相信纸上的条约细则，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为了策反他，给他挖下的陷阱，谁都知道他和日本人不同戴天的仇恨，但自己也不可能会给别人当刀子使。

　　刘河山的眼睛烧着火，火里烧的是1915年的青岛，那场大火烧掉了他内心一直眷恋着的美好，烧掉了他幻想计划的未来，烧的老刘家仅剩下他这一根复仇的独苗。

　　1912年2月12日，《清帝逊位诏书》正式颁布，曾经的翰林刘顺盛心灰意冷，不顾上司同僚的挽留，离开了那个让他曾经希望之后却不断失望的紫禁城，回到住在青岛的弟弟刘顺茂家里，听戏喝茶不问政事，可他的长子刘刀，自幼痴迷武学，并且在长期的培养和训练中，表现出过人的天赋，宫里的几位老师傅评价‘刘刀的身手，博采各家之长却不拘泥于一家一派，一招一式尽显其扎实的基本功但又充满想象力，疾如云豹猎食守似不动泰山，只要给他足够的培训和指点，将来必会成为一代宗师。’

　　刘顺盛明白，虽然自己已经意气消沉，但刘刀还有很长的未来，如今的朝廷虽然百足之虫，仅依靠《优待条件》维系着死而不僵，但对于刘刀而言，留在宫中，仍旧可以获得对他而言最完善系统的培养，于是在和刘刀充分沟通后，尊重刘刀自己的意愿，又卖了几分老脸，让刘刀留在宫中，充当侍卫，继续和御前的几个老师傅进行学习。

　　三年时间，刘刀不负众望青出于蓝，教他的各个师傅纷纷表示，他们的武艺已经倾囊相授，刘刀已经完全达到出师的水平。刘刀的出师仪式并没有参照过去的老礼，和各位师父过招分个胜负。他推说自己学艺驳杂，师父很难对他进行结业考核，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凭借刘刀的身手招式，对上年老体衰身体早就走下坡路的他们，胜负不言而喻，可对于真正的武者来说，比武缩手缩脚甚至故意放水那是对对手的侮辱，要是全力以赴他又怕伤了几位老人或是让他们输的太难看，因此这样的说辞，不管对内对外都有个交代。

　　1914年夏末，谢师典礼结束后，刘刀打点行装备好礼物，打算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团圆一番，此前，父亲给他去了一封信。

　　“刀儿：

　　见信安好，前些日子京城好友杨峥前来拜访，当我面对你不吝夸奖，我谦虚了好一阵子，但内心非常欣慰欢喜，我知道老朋友是个实诚人，绝不会对我刻意恭维夸赞，能给你这样的评价，定是对你非常欣赏，我能够想象，分别这段时间，你在武艺和人品方面，都有很大的精进。

　　近来国际局势动荡，欧洲战场一触即发，列强不满意现有利益分配格局，彼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我认为这对我们国家倒是个机会，你二叔的工厂趁着各国忙于军工生产扩军备战，放松了对我们国家的经济掠夺，贷款购买机器扩大生产，近半年收获就超过去年一年总和，并且形势一片大好，相信不到年底，大部分贷款就能完全还清，届时，你二叔将跻身青岛工商业第一流的水准。

　　你表妹也找好人家了，姓金，祖上做过官但到这一辈仅仅是个地主，可经过交流，父子两人都十分开通，你妹夫留过洋，乐器吹得也不错，你表妹你是知道的，读过几年书之后，对西洋乐尤其着迷，这次能找到这样的人家，门当户对，小夫妻还能有许多共同语言，我和你二叔都非常满意。

　　知道你训练和公务都不能耽搁，所以上次到天津会友，也没预先通知你，怕你两头分心，今年是你入值侍卫的第三年，按例有一个月假期，如时间方便，可回来小住，一家上下对你都非常挂念！”

　　刘刀没立即回信，回家的事情他早就提上议程，但具体日期还没确定，要是预先说了，怕父亲焦心等待，并且现在电报也非常便利，就打算回家前几天，再给家里说上一声。

　　果然，假期说是有一个月，可应酬交际、人情往来就耗费了十多天，等一切准备妥当时间已经是八月下旬，山东突然传来消息，日本对德国宣战，集结海陆空军队，对青岛实施包围进攻。

　　日本德国，他们两家之间的利益冲突，却非要闹到中国的土地上来解决，最可笑的是，北洋政府方面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不仅对这场必将危害本国公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战争毫无作为，反而不断退步忍让，在本国领土上划定所谓“交战区”，放任日德两国枪来炮往，涂炭本国生灵。

　　但日本并不满意中国方面“避战保和”的让步，甚至在中国发布正式的中立声明后，还警告中方政府：“中国方面的任何抵抗都将被认为是援助日本的敌人，中国必须为此而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承担责任。”

　　中方尊严尽失，受尽国际社会的嘲讽，却连委曲求全的和平都没资格换取。

　　日本德国轮番扣押正常行驶通过的中国商船，滋扰甚至抢劫商户平民，北洋政府多次交涉抗议，但交战双方都置若罔闻，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实际上，这是日本计划良久的一次阴谋，由德国实际控制的青岛，不论是战略位置还是工业基础都非常关键，日本对此觊觎已久，如今趁着德国陷入欧战泥潭不可自拔，无暇顾及远东之时，妄图一举拿下，作为今后侵略中国的跳板，同时也为刚刚跻身列强行列的日本赢得更大的国际话语权。

　　准备充分的日本，在战争初期就获得了较大的战场主动权，海陆空三军齐发。调集陆军五万人，配齐重炮、山炮、野炮数百门，并携带充足数量的炮弹；飞机数架，包括侦察机、战斗机及轰炸机；海军方面也调派60余艘军舰参战。可以说无论是火力配备还是多军种协作方面都明显强于驻扎在青岛的德军，德国方面虽然将散布在其他城市的德军迅速召回并且还召集了大量预备役人员，并驱使数万中国人修筑炮台工事，应对日方的包围进攻，但失去先手的德国，在这个时候处于很明显的下风状态。

　　但德国人深刻在骨子里的好战、斗勇鼓舞了这群虽然劣势明显却仍旧一往无前的远东孤军，他们在最开始的战斗中并没有让日本占到任何便宜，甚至在局部对垒过程中，利用地利和人和还偶有小胜，但腹背受敌独木难支的困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充分暴露，失去天时庇佑的德国不断丢失青岛附近的防御工事，并且兵力分配越发捉襟见肘，反观日本不论是后勤补给还是兵员补充，依靠强大的海上运输优势和本土的绝对支持，都得到充分且稳定的保证。

　　10月31日，为了向日本大正天皇的生日贺礼，日英联军对青岛发动总攻，双方依托各自阵地，向对方发射数千吨的炮弹，千人以上的集团冲锋在数个地点发生，对于重要的据点，德国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几天后，德国军队的弹药全线告急，日本方面迅速完成弹药补充，以更加猛烈的攻击势头对德国全线出击，德国并没有放弃，多次组织反攻，但都没能成功，最终，在丢失了最后一道防线后，德国自沉舰船炸毁武器悬挂白旗投降。

　　刘家人的悲剧就发生在日德战争过程中，日本独立第十八师团由龙口登陆后，亦兵亦匪，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刘顺茂恰好送女儿出嫁，却因为青岛战事滞留在青岛市郊，亲家表示自己这地方远离交战中心，并且政府早就宣告中立，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宽慰刘顺茂权当放假散心，刘顺茂无奈，虽然牵挂城中生意，可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日本人一路烧杀抢掠的消息不胫而走，金家父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认为是发生战争时难免存在袭扰，但不至于对无辜平民明火执仗，况且地里的玉米快要收了，这个时候离开，损失太大，于是仅仅吩咐家丁带好武器，要是遇到强盗散兵也好有个准备。

　　可金家父子没想到的是，日本哪里是偶有袭扰，整个是全军皆匪，他们抢走了刚刚收获的大部分玉米，在护院家丁开枪阻止时，迅速集合人马，宣称金家为城内德军共犯，直接发动攻击，金家父子大惊，赶忙缴械投降，原想着破财免灾，可日军带队的队长却看上了刘河山的表妹，当晚就实施暴行，刘顺茂想要阻止，直接被日军开枪打死。

　　金家父子战战兢兢恍恍惚惚，好不容易等到日军撤离，儿子被日军吓得大小便失禁，儿媳完全疯了，皆大欢喜的喜事却成了人间悲剧，造孽啊！

　　好容易等到青岛战事结束，刘顺盛联系朝中好友政界故人，恳请他们递交诉状，还弟弟侄女一个公道，可这样的状纸谁又敢接？谁又能接的下？这样的公道，积弱的中国又怎么可能要的回！？他们只能劝慰这个昔年好友，认命吧！这事我们确实是有心无力，就算帮你递上去也是石沉大海杳无希望。

　　坏消息接踵而来，弟弟全身心经营的厂子，被日本商人看中，他们巧妙联系银行，趁着刘顺茂离世，无法及时签章还款的空当，判定贷款违约，将刘顺茂倾注一生心血的工厂巧取豪夺。

　　刘顺盛再也支撑不住，弟弟死了、侄女疯了、家业败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最是无能当翰林！

　　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咳血不止，药石难进，最终一命呜呼！

　　刘刀一直到数月后，才知道这些消息，父亲死的时候，怒目圆睁死不瞑目，一直反复念叨着亲人的名字。

　　日本！日本！刘刀每次念到这两个字，都咬牙切齿愤恨不已，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刘河山，从此，曾经的刘刀利刃出鞘，只求守卫河山，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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