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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东北人的耿直和傻气

　　原来郭建军找自己，是因为来了客人。

　　知道这一点，倒让胡志感觉并不太高兴。

　　如今的胡志，已经再不是那个，只要面对镜头和麦克风，就兴奋得侃侃而谈，手舞足蹈的少年了。

　　他知道言语上说千万句，也抵不上行动一刻。

　　从前，师父就是这样教胡志的。不管得了多少奖项，有了怎么样的成就，在拿到奖状的那一刻起，就都成了过去。

　　当年胡志并不理解师父所说，他跟师父学习冰雕十几年，除了根基打得好，并没有实现过任何质的飞跃。他却只把过错归咎给师父，怪师父不给他机会。因而，只要面对镜头，和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机会，他就紧紧地把握住，可着劲儿地表现，总以为能换回些什么。

　　而事实上，除了一场虚假的繁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离开冰城后，胡志一天比一天更能领悟到这一点。他开始思考，开始审视自己，也终于正视了自己。

　　他缺少的不是表现自己的机会，而是踏实学习的机会、低下头去做事的机会。

　　所以胡志开始了他第二次的学习生涯。

　　虽然是在雕冰，可事实上，他是在脑海里重新跟随记忆中的师父进行学习。那些他曾经左耳进右耳出的技巧，在稳扎稳打的雕刻中进一步的夯实、稳固，而提高，是在这些一遍遍的雕刻中成就的。

　　它虽是以微小的点来呈现，但总有一天，会引起真正的质变。

　　——像润物细无声的小雨。

　　胡志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那么难看。

　　作为所有冰雕项目的实际操刀人，他认为自己的责任，就是好好地做好份内的工作，而不是陪客人。

　　陪客人，那是公关部张总他们应该做的事。

　　那一刻，甚至包括打开会议室门的那一刻，胡志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魏芳。

　　魏芳显然早就已经知道胡志在这里工作，她站起身来，妩媚的眼睛，就这样含着笑意看着他。

　　“魏总，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宝藏，项目部的骨干，胡志。”郭建军见胡志来了，急忙向魏芳介绍，“胡志，这位，是华诚酒店管理集团的公关部总监，魏芳，魏总。魏总是你的老乡，听说你是来自冰城的，特意要见见你。”

　　华诚酒店管理集团？

　　胡志微微地怔了怔，他记得，自己在离开冰城之前，魏芳似乎在开一个培训机构？她什么时候又来深圳了？

　　看到胡志的神情，魏芳不禁笑出了声。她大大方方地把手伸向了胡志：“胡志，好久不见。”

　　郭建军怔住了：“怎么，你们认识？”

　　魏芳笑着点头：“有过一面之缘。郭总，你们能请到胡志坐镇冰雕项目，可真是请对人了。”

　　郭建军哈哈大笑：“那是，那是。”

　　“没那么夸张，我得谢谢郭总给我机会。”胡志伸手与魏芳相握，“魏总，好久不见。”

　　这是胡志第二次握魏芳的手，这种柔若无骨而又带着暖人体温的成熟女性的手，让胡志免不了怦然心动。

　　不待魏芳松手，他率先匆匆地松开了手，脸上，亦不易察觉地红了一红。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来谈谈我们这个项目的合作吧。”郭建军说着，示意胡志坐下来。

　　胡志点了点头，他的座位，偏巧就在魏芳对面，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

　　眼前的魏芳，比在冰城的时候更加漂亮了。她的头发长了，被烫成卷，柔顺地垂在肩头。浅蓝色的职业套装和玫红色的口红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尽显柔美，却又不失干练。

　　感觉到了胡志的目光，魏芳亦转动眼眸，望住了他。

　　“既然有胡志参加到项目里来，我就更有信心了。”魏芳看着胡志说。

　　她的眼睛像秋水，漾出的柔情，足以令胡志迷失。

　　“那就太好了！”作为乙方，郭建军很是振奋。他示意秘书把一份文件递给胡志，那是一份策划案，制作得非常精美，里面的内容，是关于冰雕嘉年华的。

　　又是嘉年华？

　　胡志皱了皱眉。

　　至今为止，他已经至少帮助公司做了四个主题的嘉年华系列冰雕，就算是他再想在工作之中淬炼自己，也实在雕得感觉到腻了。

　　“怎么，胡志你觉得这个策划有问题？”魏芳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胡志，看到他的神色不对，立刻提出了问题。

　　郭建军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紧张。

　　他意识到，跟自己比起来，魏芳似乎更加信任胡志这个老乡，便变得紧张了起来。

　　郭建军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胡志，他的紧张，和目光里的警示，都被胡志捕捉到了眼睛里。

　　然而，胡志却还是在略加迟疑之后，按照自己的真实想法，把话说了出来。

　　“太多了，”他据实相告，“做冰雕嘉年华的单位和公司，太多了，很难再做出什么新意。”

　　郭建军的脸上，有一种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感觉。与会的其他人员全都脸色大变，范擎更是绝望地用手遮住了脸。

　　都说东北人实在，可像胡志这么实在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这完全是个傻子呀！

　　大家都是末日来临的样子，胡志却不忘补刀——“冰雕作品本来成本就奇高，最后还是要做得跟别人一样，不等于拿钱打水漂吗？有什么意义？”

　　这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白痴！

　　范擎瞪着胡志，就差起身捂住他的嘴了。

　　郭建军面如死灰。

　　华诚酒店管理集团，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合作单位，旗下有至少二十家餐饮、住宿为一体的大型酒店。如果这一合作可以谈成，不仅可以签下这达二十家酒店的合作合同，而且还可以作为合作范本，与更多的集团式公司达成合作，甚至可以扩展合作到周边。

　　现在，就凭胡志这么一句话，如此好的合作项目就这么告吹了，煮熟的鸭子也要飞了！

　　所以，到底干什么非把这个臭小子叫来开会？！

　　郭建军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范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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