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十五章 诡异的气氛

　　话说那钟赫轩与冯怀江，两人驾着火车，一路沿着邳苍公路，欲过高速，去往徐州城。

　　要说这邳苍公路，那是大有些来头的。

　　估摸着四十年代初，广大邳州劳动人民在这里日夜辛苦，种植水杉树，全场80华里的路两旁，种满了水杉树！

　　更有“天下第一水杉路”之称。

　　钟赫轩开着车，突突突的声音中，火车不时咣当咣当地晃动两下。

　　冯怀江靠在椅背上，两只脚翘在挡风玻璃前，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他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后自顾自点上。

　　钟赫轩看了他一眼：“你抽烟的话，把车窗摇下来。”

　　冯怀江舒爽地深吸一口青烟，然后张开嘴，像海鱼吐泡泡一样，缕缕淡烟吐了出来，非但没有起身摇窗户，甚至还躺得更加自在了。

　　钟赫轩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一眼。

　　可显然冯怀江是没有要听钟赫轩话的意思。

　　钟赫轩撇了撇嘴，也懒得跟这走关系加入管理层的家伙一般见识，干脆自己把驾驶座旁的窗户摇了下来。

　　冯怀江笑了：“你这小子，不懂得享受。”

　　“呵。”

　　钟赫轩只是冷笑：“等赚到钱了，再聊享受吧，现在啥都没有，说什么都是放屁。”

　　听到赚钱两个字，冯怀江忽然爬了起来，像是一只被座位卡住的肥熊那般，好一番挣扎，从堪堪恢复了坐姿。

　　冯怀江凑近钟赫轩，看似无意地问道：“说到赚钱，钟赫轩，我们这趟运的货，得值五十万对吧？”

　　钟赫轩转头看了一眼冯怀江，又连忙回头去看路，然后不禁转头再看一眼冯怀江，又迅速回头去看路。

　　他不知道这家伙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觉着吧，总不是那个味。

　　钟赫轩用鼻孔出气，像牛一样哼哧哼哧地点头：“是，是五十万没错。”

　　“五十万啊五十万。”

　　冯怀江又躺了下去，美滋滋把香烟一下子吸掉了大半条，砸吧着嘴：“这可是五十万啊！”

　　货车沿着公路开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钟赫轩仍然在一本正经地开车，但冯怀江早已靠在边上呼呼大睡起来了。

　　钟赫轩心里哪里乐意，他一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火气要真回溯的话，得往前说好几天，掐着手指算，得回到冯怀林布置任务的时候。

　　不满冯海林分配岗位的，可不止冯怀江一人，还有钟赫轩。

　　这家伙满脑子仁义道德，总想拿笔杆子去捅出个天，可惜这年头挨家挨户连饭都吃不饱，谁愿意听他叨叨什么假文学啊，狗屁不通啊这些理论。

　　说到底，钟赫轩觉着自己上下好歹是个文化人，虽然没出过什么书，但评论文章还是写过一些的，大言不惭的说，怎么着，算半个文学家吧？

　　结果你冯怀林，竟然让我这半个文学家，去送货！

　　这叫什么事啊！

　　钟赫轩反正是很不满意的，更别说厂里那么多工人都是他给招来的，最后让周桂生去管，钟赫轩心里就更有说法了。

　　“嗯…”

　　冯怀江睡醒了，伸懒腰的动作跟躲在树枝间的树懒一样，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然后问道：“到哪了？还没到徐州吗？”

　　钟赫轩不想理他，就干脆不说话。

　　冯怀江右臂撑住脑袋：“哟，这是怎么了？开车还开出情绪来了？”

　　钟赫轩依旧是不愿意理他的，甚至还使劲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像一头钢铁水牛，哞的一声巨响，猛地向前冲去。

　　冯怀江身子荡了两下，险些摔下来。

　　他翻白眼：“我说钟赫轩，你这是啥意思？”

　　钟赫轩恼怒不已：“冯怀江，咱俩明明是一起来送货的，凭啥就我一个人开车，你搁这又是睡觉又是抽烟的！”

　　冯怀江一听，当场就不高兴了。

　　心想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啊！要不是冯怀林那瘪三非要老子来送这一批货，老子才不愿意跟你跑那么远呢！

　　这车椅又硌人又难受的，谁愿意受这罪？

　　冯怀江直挺挺坐直了身子，像领导训话一样，右手食指弯曲，砰砰砰地敲击车窗，大声喊：“钟赫轩，你冲谁俩呢？我告诉你，你有意见你找怀林说去啊！冲我喊有什么用？是我让你来的吗？”

　　钟赫轩不敢横了。

　　这年头虽说民风剽悍，但戴着小眼镜，整天嚷嚷要改变文坛风貌的钟赫轩，绝不能算在剽悍里面，他顶天了多两句嘴。

　　要真耳红目赤，指着对方鼻子对骂，钟赫轩是绝对不敢的。

　　货车突突突地跑到了高速上，咣咣咣的声音小了很多。

　　不是路变好了，是钟赫轩不敢开快了，被冯怀江吼了一句后，这家伙心里凉了半截，生怕冯怀江在车上就把他给揍一顿。

　　冯怀江也懒得说话。

　　嘟嘟囔囔两句：“窝囊废，不是个男人”啊之类的话后，又歪着头睡了。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进入了徐州。

　　货物送到工厂里的时候，老板亲自出来迎接钟赫轩和冯怀江。

　　那老板肥头大耳，说话声跟打雷似的，却是一口温温柔柔的闽南腔：“辛苦你们啦！辛苦你们啦！”

　　冯怀江快步上前，就差笑出劳动人民的本色：

　　“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老板摸着肚皮：“两位老板没什么事的话，那就帮我卸一下货吧。”

　　冯怀江那笑容就跟贴纸一样，丝毫不变化，说的话也没变：“应该的，应该的。”

　　接着，冯怀江转身看向钟赫轩，像领导那般吩咐道：

　　“钟赫轩，你去帮忙把货卸下来。”

　　钟赫轩听得瞪大眼珠子。

　　心想你冯怀江扯了半天应该的，到头来竟然让我钟赫轩去干活！

　　那钟赫轩是死活不乐意的，干脆坐在那边的石头上，装作没听见。

　　冯怀江急了，就大喊：“钟赫轩，你听到没有？去帮老板卸货！”

　　钟赫轩这次不止装没听见了，还直接侧身，背对着冯怀江。

　　老板这时候走到了冯怀江身旁：“老板，你不说是应该的吗？怎么没帮我卸货啊！”

　　冯怀江气得牙根痒痒。

　　可还是得陪笑：“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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