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五、出狱 （3）

　　母子俩回到东桥村已近傍晚，整个村庄已经不复存在不见了踪影，宅基地上随处可见砖头瓦片，一片狼藉。只有冒着花蕾的成片桃树犹在。抬头看去，晚霞里，西边弯曲的小河上几棵合欢树与小石桥依然坚守在那里，默默地守望着最后的尊严。小河旁爷爷的老宅也没有了。此情此景，边亮的心里有点失落和忧伤。

　　方林妹走到自己家的宅地基上，仿佛小楼在面前时隐时现，这是她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亮亮在这里也生活了近十年。方林妹强打着精神，遥指西北方向一抹余晖的地方，对边亮说：“我们今后的家就在那里。可以分到120平方米的三室一厅。”

　　边亮顺着方林妹遥指的方向，默不作声，暮色苍茫中那个虚幻的家，一片荒凉杂草丛生。这哪是家？分明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走！回家吧！”方林妹叫了一声发愣的亮亮。

　　回家？家在哪里？亮亮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想去赵强家，从内心抗拒这个所谓的家。

　　方林妹拉了一下他，轻轻地说：“天快黑了，快走吧？”

　　是呀！天都黑了，不去，现在还能去哪儿呢？边亮有了被人胁迫的感觉，心里很是不爽。

　　方林妹再次拉了一下亮亮的衣袖。他甩开了妈妈的手，很不情愿地向前走去。

　　方林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似乎头晕也好了许多，微笑着说：“这就对了，回去后好好找一个工作，等我们的新房子到手了，你就找一个媳妇，生一个漂亮宝宝，妈帮你带，今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走了几步，她又自言自语道：“我已经老了，今后，就指望着你养老送终呢！”她憧憬着，再次高兴地想去拉亮亮的手。

　　边亮身子一闪故意躲开，心里骂道：原来你养我，就是为了给你养老？骗子！都是骗子！哼！他像斗鸡似的自顾快步向前走去。

　　“马上……马上见了赵叔，要有礼貌，他很关心你，对你很好，少管所这……这么远，他去看你三次，每次都给你钱。”

　　走路都直喘气，还要叨叨个不完。边亮脸色难看，一声不吭地走着，对她的唠叨不予理睬。

　　“以后别……别再干那些傻事了，我们踏踏实实过日子，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是我们边家的顶梁柱，妈今后就指望你了。”

　　简直是没完没了，真烦人。边亮强忍着。

　　“亮亮，你听到没有？今后你真的不能再犯傻了，否则妈就不认你了。”方林妹故作生气道。

　　“知道了！”边亮极其反感，语气很强硬，唬着铁板的脸。

　　方林妹一愣，立即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再吭声，母子俩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

　　没走多远，方林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亮亮，你爸看病欠下的十几万元债，前几天，我用拆迁款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万元。等你有了工作，今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又来了，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重复的话。边亮差点要发作，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加快了脚步，将妈甩在了身后一大截。

　　“亮亮，这段时间你在里面，妈想了很多，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今后终究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你……”她欲言又止，小跑着追上几步，小心翼翼地用试探的口吻，“现在……现在有专门找人的网站，我们也去试试？”

　　边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瞥了她一眼，语气坚定地说：“不要！”

　　“妈妈是真心的。”

　　边亮勃然大怒：“不要！我才不要找这样狠心的人。”他握紧拳头，扭头快步向前走去，心里狠狠地骂道：没有一个好东西 ，都是骗子！

　　方林妹一怔，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边亮的背影一时无语。稍许，紧追几步解释道：“他们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这样狠心的人，我才不要呢！”方林妹冷不丁提出这样的话题，戳到了边亮的痛楚，他像头愤怒的狮子大声吼着。

　　方林妹愕然。稍后也觉自己冷不丁提出这样的问题是有点唐突。

　　母子俩一路上再无言语，沉默，还是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默默地向“新家”走去。

　　两个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春寒料峭的夜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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