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到食堂里,叶知秋就拿出手机来看时间。
蒋菲把她的手机夺过来,假装生气:“吃饭还要给自己限定时间啊?不差那么一会儿好不好?我们慢慢吃,边吃边聊。好长时间没好好聊聊了,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呢。”
“离巡演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我有好多地方还没吃透呢。洛会芳老师可能一会儿会过来,我怎么能让她等我呢。”
“那好吧。”
蒋菲虽然很失望,不过看她现在斗志昂扬也是真心替她高兴。
在食堂门口分开的时候,蒋菲悄悄提醒她,一定要多多提防着点儿于玲玲。
具体怎么提防,她也说不上来,叶知秋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和于玲玲一起排练,于玲玲并没有故意针对过她,顶多就是像刚才那样说话带刺,叶知秋觉得这不算什么。
回到排练厅的时候,洛会芳已经到了,正在和于玲玲说话。叶知秋想到剧本上标注着几个地方,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正想问问。可是,当她去刚刚坐过的地方时,却发现剧本不翼而飞了。
她四处翻找都没找到,急得满头大汗。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熬夜,偶尔会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就像此时此刻,她突然就忘记自己做标记的是哪几处了。
那边,洛会芳已经给于玲玲讲解完,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过去。
实在是找不到,叶知秋非常沮丧。
“洛老师,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您,可是剧本不见了!”
“一会儿再找,先用玲玲的,你指出来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叶知秋捏紧了衣角,低下头,小声说:“我……忘……了……”
洛会芳怔了一下,脸色微变:“哪里有问题也不记得了?前天我过来的时候,你还说你的词都可以倒背如流了!现在没有剧本,就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了?知秋,你是怎么回事?”
叶知秋没脸解释,她确实是忘了。
她一沉默,洛会芳便有点儿动气:“说话啊!”
叶知秋咬着下嘴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白天晚上的练,因为睡眠不足而记性变差,所以偶尔会精神恍惚突然遗忘一些事情吗?没有人强迫她晚上回去以后还要练习,她要真说出来,洛会芳老师会不会担心她到时候上台的时候大脑也会突然一片空白呢?
于玲玲柔声问:“知秋,洛老师时间紧,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你总不能就让她老人家巴巴地在这儿等着你想起来吧?”
叶知秋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更小:“洛老师,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要不我下次再问您吧!”
洛会芳脸色一沉:“知秋,你说什么?”
叶知秋心跳如鼓,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洛老师,知秋说她忘了,要不您下次过来她再向您请教吧!”
于玲玲的声音温柔无害,像极了一个维护后辈的姐姐。
她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无疑是火上烧油,洛会芳更生气了。
“她又不是哑巴,需要你来代替她说话?”
洛会芳在专业上一向严苛,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叶知秋太让她失望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她都不应该如此疏忽。
什么叫倒背如流?意思就是把每句词都印在了脑子里。既然是印上的,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说忘就忘呢?分明就是她没有背熟,所谓的倒背如流只是骗她。
这个世界怎么了?单纯透明到一眼就能看到她心里去的叶知秋,居然也会骗人了?
“叶知秋,我两个小时之后的飞机去国外演出,巡演之前赶不回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指导,没有下次!”
洛会芳看着叶知秋,一字一顿,深邃的眼睛里有隐忍的怒气。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下一次?她得让叶知秋明白。
这是叶知秋第一次被洛会芳训斥,在场所有演员都看得真真切切。叶知秋的脸憋得通红,拼命地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洛会芳沉着脸看着她,缓声说:“不是忘了哪句有问题吗?那就一句一句来,唱腔,念白,统统来一遍。”
叶知秋认真地点点头,按照洛会芳的要求从头来过,云手、运眼、水袖,每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她的声音清脆透亮,圆润优美,眼神里有星河日月,光芒万丈。
她几乎是一秒入戏,迅速沉浸在情境之中。洛会芳就那么看着,冲到头顶的愤怒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叶知秋,这丫头浓重的黑眼圈,眼白上细细密密的红血丝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失神,甚至愧疚。怎么会这么憔悴呢?这些天怕是累得太狠了。即使如此,叶知秋一开嗓,整个人还是迅速找到了状态,一颦一笑完全变成了飞扬灵动的剧中人物。
“停!”
洛会芳的脸色依旧严肃,她淡淡地吐出这个字,默默走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周*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洛老师,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洛会芳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刚才,对不住,打扰了,你们继续!”
她似乎是故意和谁较着劲,坐在那里看,连续四个小时,目不转睛,一动不动,不管有没有叶知秋和于玲玲出场。
机票改签了,她决定再给叶知秋一点儿时间。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以前她对待任何一个晚辈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费心过。她担心叶知秋,担心她累得狠了会直接崩溃,担心她在未来的巡演中演砸,担心她突然昏倒在舞台上。数不清的担心,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连排进行得还算顺利,演员们之间需要一个不断磨合、逐渐默契的过程。于玲玲表现出空前的耐心和宽容,对手演员出错了,她可以一遍一遍地跟着重来,不厌其烦。倒是叶知秋颇有点儿暴躁,她整个人绷得太紧,好几次韵白念错,还有一次唱到高音时略显吃力,差一点儿就刺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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