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68章

　　转眼间，老剧新编和课本剧迎来了验收阶段。

　　《云芝赋》因为借来了晋城京剧团的先锋人物徐婉儿，演出还没开始，相关新闻就已经铺天盖地地袭来。戏迷们闻声而动，售票正式开始才四个小时所有的票就被抢购一空。得知这个消息，李书记忍不住开玩笑说：“要知道是这样，咱们就不搞什么惠民活动了，把票价定高一点多好。”李副团笑了笑说：“是啊，是啊！”

　　这次惠民演出安排在全城最大的阳光剧院。半年前，剧院扩容整修，最大的表演大厅可以容纳两千人。所谓惠民，指的是不管什么样的位置，票价全部定为十元一张。刚开始，十元票价是程旭提出来的，李副团有过犹豫，不过转念想想又觉得其实可行，便在团领导班子上说了一下，李书记首先点头赞同，周团长和其他人随后也表示同意。活跃省城的京剧市场任重道远，从公益到收费，已经是一个跨越。十元钱更多的是带着一种象征意义，十块钱不算钱，可观众是否愿意拿出来去赴一场戏曲的盛宴，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老剧新编会编成什么样呢？好还是不好呢？看了不就知道了？周末，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台下很快就座无虚席。团领导分散在不同的位置，看上去和普通观众无异，其实他们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观察观众们对改编的新戏作何反应。

　　幕布徐徐拉开，徐婉儿一上台，台下立刻一片惊叹之声。徐婉儿眉目含羞，莲步轻移，既使妆容素净，一身青衣，依旧无法掩盖住她端庄优雅的气质。一段漂亮利落的水袖，如诗如画，绝美倾城。

　　她刚开始唱，李副团身边一个约莫六十岁上下的老大爷便凝起眉头，自言自语地道：“刚开唱，就改成新词了！”

　　李副团把手放到座椅扶手上，稍稍凑近那位老大爷，低声问：“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听着有点儿别扭？”

　　老大爷眯起眼，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只是转头看了李副团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李副团耐心地等待着，又过了五分钟，那位老大爷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我其实是抱着挑刺儿的心态来的！《云芝赋》我经常看，看了二三十年，我原本觉得这部戏没有必要改，可现在倒觉得，改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资深戏迷的认可让李副团有点儿激动，他主动和老大爷握了握手。老大爷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也有同感，只是笑了笑，目光又回到台上。后来，他注意到李副团时不时地拿出手机写什么，演出结束的时候才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买票进来却不好好听戏，周副团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老大爷愣了一会儿才猛地抓住李副团的手，激动地说：“你们愿意倾听戏迷的心声，这很好！有你们这样的剧团，京剧的复兴指日可待啊！”李副团没有说别的，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大爷的看法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戏迷的看法，周副团很感激，也很受鼓舞。

　　手机上写了很多东西，都是细碎的，不完整的，可对李副团来说却满满的都是收获。

　　刚刚结束演出的后台本就混乱，再加上有不少观众悄悄来到后台，狭窄的走廊里几乎挤得水泄不通。李副团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戏迷们是过来找徐婉儿要签名的，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参演的好几个配角也被观众们团团围住，双方讨论得很热烈。只是从演员们的表情来判断，李副团就知道，这场演出，就算没有爆火，也一定称得上小爆。

　　以前，他太乐观了，对原创剧目《铿锵》又抱着极大的期待，总觉得那部戏会爆，可演出了那么多场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这次，他不敢再抱那么大的希望，没想到反响这么好。小爆，十有八九是有的吧？那样也是极好的，不枉全团上下夜以断日的努力。

　　嘈杂声不绝于耳，李副团却丝毫不觉得烦躁。从事剧团领导工作多年，他亲眼见证了京剧从胜到衰，眼看着很多表演艺术家带着深深的遗憾提前离开自己钟爱的舞台。每个人都希望京剧能重新火起来，可是，真的能实现吗？此时此刻，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心里说不出的踏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观众们还愿意来看京剧，愿意主动表达自己对京剧的喜爱，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就一定会实现。改革是对的，改革才有出路，李副团因此更加坚定了自己继续改革下去的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新版本《云芝赋》的报道。省报、市报头版头条，大号加粗的字体，都是对《云芝赋》的溢美之词，几乎把它捧到了一个时代经典的位置。电视台方面也纷纷联系周团长，想要做个人专访，这次不光是集中在徐婉儿一人身上，他们点到名的还有男主人公的扮演者和一众配角。周团长随时随地都会接到这样的电话，作为团长，他当然是高兴的，团里的剧目唱火了，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事吗？可同时他又觉得非常惭愧，一直以来，他心里都很清楚，坚持转企改制的是李副团，而他，一直是改革路上的绊脚石。这次的老戏新编，每次相关会议他都参加了，可都没怎么说过话。现在想来，他是真后悔。全团上下所有人都投入到转企改制的浪潮之中，只有他一个还在冷眼旁观，此刻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当有记者提出要采访他，让他详细谈谈转企改制的具体措施时，他毫不犹豫地说了李建业的手机号码。功劳是人家的，他不能抢，这是一个老党员的基本觉悟。

　　《云芝赋》的加演计划很快提上日程，因为徐婉儿本就是借过来的演员，人家还有自己的行程和安排，团领导不好强留，郑重向她表达感谢之后便送她回晋城了。原来不知道《云芝赋》反响如何，又没有B角的最佳人选，干脆就没有安排B角。徐婉儿一走，确定女主人公的人选就成了火烧眉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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