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91章

　　这可是弄不好就会砸自己招牌的事，叶知秋犹豫了。巡演刚刚开始，后面她还有的忙呢，看沈世昀的意思，这次的节目他们很重视，而且一定要做出花儿来，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答复。

　　虽然播出形式改成了网播，可合同是签了的，对上沈世昀期待的眼神，她实在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无非就是再忙点儿，再累点儿，她年轻，咬咬牙，完全能扛得住的。程旭原本还担心她不愿意，特意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叶知秋说已经答应下来了，让他放心。接下来的几天，叶知秋每次演出完就埋头看资料，做一期节目哪是那么容易的啊，要做的准备工作实在太多了。

　　上次沈世昀给她的京剧题材的电视剧早已经播完，热度也下去了，这次他们又换了一部新的同类题材的电视剧做素材，男女主都是一线大咖，刚刚开播两集就热度极高。这档节目以叶知秋的名字命名，叫《一叶知秋》。

　　把京剧做成综艺节目并不容易，叶知秋几乎是硬着头皮挤出时间跟着幕后团队做完全部的前期准备。首期节目四十五分钟，叶知秋第一次出镜，却从容优雅，台风稳健。她的表现完全就像是科班出身，从热播电视剧《红粉海棠沉如霜》切入，讲述京剧名角儿的成长。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剧迷，可剧中角色的身份、台词、唱腔却是信手拈来。

　　“京剧名角儿在舞台上的高光时刻从来都不属于他一个人。他们之所以会成名成家，一定是德才兼备，然后被前辈提携，而后渐入佳境，唱成名角儿，再然后成就他人。”

　　叶知秋一句话就点出京剧传承数百年的门道，也只有内行的人才能听出其中况味。

　　她嗓音轻柔，侃侃而谈，整个讲述过程中还穿插着许多京剧小知识和专业名词。有的是她直接说出来，并加以详细解释，有的是在屏幕上弹出小贴士，什么叫“水牌子”，什么叫“倒仓”，每一条标注都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就算是小孩子看了也能一目了然，轻松理解。

　　看上去很简单的节目，内行人也许会觉得知识太过浅薄，但对叶知秋和身后的整个团队来说却是非常不容易的。节目中的台词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叶知秋写的，京剧是一门严肃的艺术，她容不得半点儿不严谨的地方存在。她是唱青衣的，其他行当的知识也只是略知道个皮毛，想要解释得准确就要下功夫。她也是把各种老资料、大百科和文集翻了又翻，反复推敲，确定写出来没有偏颇和失格才最终定稿的。

　　节目录制之前的最后一次碰头会上，沈世昀就反复强调，节目一定要接地气。叶知秋很认同，所以在节目内容设计上，她也始终把“接地气”贯穿始终，比如她把名角的艰难成名之路比喻成“打怪升级”，把鼓师的即兴发挥称作“freest<x>yle”，从当今的饭圈文化说到过去的观众追京剧名角儿时的痴迷疯狂。做这样的节目，最难的不是体力和脑力的付出，而是心态。既然节目做出来是让人看的，那万一费尽千辛万苦，观众还是觉得不好看怎么办？最糟糕的结果是什么？万一收视率不好，接下来他们这个团队要何去何从？叶知秋的压力并不比沈世昀的压力小。

　　成片出来的第一时间，沈世昀就发给了叶知秋，当时程旭正好也在旁边，两个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即使如此，叶知秋还是很忐忑，这种感觉就像等待审判结果，一颗心始终悬着，总也落不了地。程旭觉察到她的情绪，语调轻松地安慰了她很久。

　　他和叶知秋的心情倒是完全不同，叶知秋在镜头前的表现实在太让他惊喜了。一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女孩，淡妆，简单的衬衫长裙，清丽超然，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输专业主持人。他暗暗在想，叶知秋真是十八般兵器，随便拿起一样都像模像样，怪不得团里那些老戏骨总是夸她一人千面，什么行当都能拿捏到几分神韵，这和她的天资和勤奋是密不可分的。

　　反观自己，这几年他不知不觉已经离老生这个行当越来越远了。虽然很遗憾，但他也渐渐发现，自己其实更适合做行政，因为他清楚自己资质有限，就算一直唱老生，专业水平也达不到叶知秋的高度。做行政摸出门道来以后，处理各项工作时他也越发游刃有余了。眼看着剧团的变化日新月异，这种成就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事实证明，他现在走的这条路更适合他。

　　“知秋，这档节目一定能大火！”

　　“你怎么这么确定？万一不成呢？”

　　叶知秋下意识的反应暴露了她最真实的情绪，刚才还不承认，她就是害怕失败。做节目和在舞台上唱戏不同，没办法直接得到观众的反应，这种感觉很憋屈。虽然她不断提醒自己，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连沈世昀都说，她是跨界，成功了当然好，没成功也情有可原，毕竟隔行如隔山。

　　程旭看着她，淡淡地说：“打赌！”

　　叶知秋来劲了，挑眉问：“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就嫁给我！”

　　他的眼睛里有星辰大海的波光，明明像是在开玩笑，却让叶知秋瞬间红了脸。她又羞又窘的模样，真实灵动，恍如当年戏校报到时那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女。程旭从来没有告诉过叶知秋，那时候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就觉得她明亮得像九月的阳光，仿佛能一直照到人的心里。此去经年，她还是她，从来没有变过。

　　叶知秋转头看向别处，唇角勾起，低声嘟囔：“那如果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

　　停顿片刻之后，程旭眯起眼睛看着叶知秋，一字一顿地说：“你嫁给我！”

　　到叶知秋缓过神来发现程旭真是在开玩笑时，她的脸更红了，伸手要打他，却被他紧紧握住手指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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