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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道别

　　鬼鬼祟祟的项枣花这天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个长得像一朵水仙花似的唐婉儿居然在打包行李。

　　宿舍门外，好几个小伙子眼巴巴地瞅着，都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这男人啊，都是些没出息的！”

　　项枣花鄙视地念叨了一句，就急匆匆给梁尚燕报喜去了。

　　要说这个项枣花在未出嫁的时候，也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家里兄弟姊妹五个，除了她，全是和尚头，因此，她在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且，爹妈对几个儿子都不上心，唯独项枣花的婚姻大事是她自己做主的。当年，胡队长家里困难，根本娶不起媳妇。项枣花在一次放羊的途中避雨与胡队长遇见，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回家以后，她向父母提出要嫁给胡队长的想法，父母起初认为胡家太穷，自家闺女去了是要挨饿受苦的，可是，架不住项枣花态度坚决，认定胡队长，非他不嫁。

　　她父母没有办法，只好托媒人主动上门提亲，本以为女方家主动提亲，胡家一定求之不得，谁知胡队长坚决反对，说是没看上项枣花。

　　这个人啊，越是被拒绝，越想得到。项枣花对胡队长痴念渐长，最后到了自己穿着嫁衣跑到胡家要求成亲的地步。

　　项枣花的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找到胡队长的爹，声称，如果不同意闺女嫁过来，他就一头碰死在胡家门口。

　　胡队长的爹也被唬住了，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经知道项枣花是那种破马张飞的性格，如果不答应，真的会闹出人命。

　　在家人的威逼利诱下，胡队长终于答应和项枣花成婚了。不过，提出了一个奇葩条件：新婚蜜月不同房。

　　项枣花满不在乎地答应了，只要能娶进门，这些都不算事儿！胡队长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坚守的条件，没出新婚夜就被破解了。

　　项枣花故意把落红的床单晾晒在院子里，臊的胡队长三天没敢抬头。不过，后来，他也习惯了老婆一天到晚围在身边的感觉。

　　直到派他支援大西北，他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举家搬迁，可见，项枣花已经像她家那一棵枣树，根植在心里了。

　　风风火火闯进门的项枣花，都没顾得上敲门，梁尚燕见怪不怪地瞅了她一眼，这性格，看来这辈子是难改了。

　　“亏你还坐得住，那个狐狸精要走了！”

　　梁尚燕嗔怪地瞪她一眼：“嫂子，别瞎说，人家还是个大姑娘呢，没的坏了名声。”

　　项枣花也不跟她争辩，只是问：“你不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吧？”

　　“走吧，走吧，咱们就当送瘟神了！”

　　项枣花这张嘴真跟刀子一样锐利，梁尚燕被她推搡着朝女工宿舍走去。

　　唐婉儿的东西都收拾停当了，却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看书。远远听见项枣花的大嗓门，她略略抬头，却看见被项枣花拥在前面的梁尚燕，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嫂子好！”

　　声音依然清脆婉转，让人听着舒服。

　　“你好，怎么？要走吗？”

　　唐婉儿点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留下只会徒增烦恼。与其纠缠，不如放下。

　　“也好，到哪里决定了吗？”

　　“市上矿务局，他们说却我这个专业的人才。”

　　“好，人往高处走，小唐，祝你前程似锦。”

　　梁尚燕走过去，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略略迟疑了一下，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拢入自己的怀中。

　　“嫂子，我，我能，叫你一声姐姐吗？”

　　梁尚燕心中一缕柔软被拨起，看着唐婉儿梨花带雨的娇嫩面庞，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知道一旁的项枣花早已把白眼翻到了天上，可是，她对这个女孩就是恨不起来，就算她已经明确表达出对丈夫的情谊，她还是不恨她。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哭什么哭？”

　　项枣花终于不耐烦自己最好的闺蜜被和一个她一向瞧不起的狐狸精搂在一起，简单粗暴地将两个人硬生生拉开。

　　许是梁尚燕的拥抱起了作用，唐婉儿识相地朝后回了两步，微笑着朝梁尚燕招手：“姐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哎，你说，这个狐狸精咋就想通了要调走？是不是在市里又勾搭别人了？”

　　项枣花的话听在梁尚燕的耳中很是不舒服，这个女孩的爱没错，只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选择退出，让梁尚燕已经洗刷了所有对她不好的印象，更何况还有刚才那一场煽情的别离做铺垫，梁尚燕甚至想出口挽留她。

　　“嫂子，我再跟你说一次，人家不是狐狸精！”

　　项枣花看着梁尚燕居然冲着自己没了好声气，心里的那股子嫉妒越发迸发出来，她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好姐妹，等了一会儿，突然吼了一声：“她不是，你是！俺真是犯贱！”

　　眼看着项枣花拔腿就走，梁尚燕也不想再理她，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粗鄙，更不知道她如此好事，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离得远一点！

　　相背而行的两个人心里都憋着气，谁也没有回头。项枣花忍不住抹开了眼泪，这都什么人啊，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么多年的姊妹，亏我刚才还为她少了一个敌人高兴呢。呸！

　　王一平对唐婉儿的离去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个女孩，就像身边的一枚定时炸弹，随时有爆炸的危险。何况，他王一平虽是一个粗人，也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此生，有燕儿足够！

　　沉沉的夜色中，王一平抚摸着妻子光滑的后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一平，你，有没有过一刻的动心？”

　　梁尚燕转过身来，将手臂搭在他的脖子上，王一平顺势将妻子往怀里一拉，刚才结束战斗的武器此刻又生机勃勃了。

　　“没有！”

　　王一平简单干脆地回了一句，继续在妻子身上迷恋地嗅着，她的身体永远让自己着迷，沉沦。

　　听着丈夫毫不犹豫的回答，梁尚燕心中自然欢喜，她忽然惊觉，自己人近中年，才好像找到爱情的感觉。

　　王一平是个后知后觉的，好多天过去了，他才发现项枣花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来家了，缺少了她的聒噪，好像日子都快了一些呢！

　　询问妻子的时候，明显能看出她脸上的不快。女人家的心思王一平也懒得去猜，只是见到大柱、二柱的时候，问候一下家里的情况，看看缺啥少啥不。

　　项枣花从食堂的窗户里望到王爱东甩着一对羊角辫拉着弟弟王爱民到食堂打饭，老远冲他俩招手，王爱民跟项枣花亲，有什么好吃的，项枣花都给这个自己亲手接生的孩子留一口。

　　“干妈！”

　　看着王爱民跑过来，项枣花“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完全无视旁边王爱东嫌弃地要呕吐的表情。

　　“给，拿着！”

　　项枣花顺手塞给孩子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低声耳语：“这个揣怀里，不打粮票。”

　　王爱东虽然不喜欢这个满嘴苞米碴子味儿的女人，可是，她也不会傻到跟粮食过不去，赶紧揣到怀里。

　　眼瞅着俩孩子打了一份饭，项枣花满意地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大人是大人的事儿，跟孩子无关！

　　矿区今晚放电影，这是矿务局给矿区的福利，一个月一次。早早的，放电影的广场上就站满了小板凳，一家留了一个人守位置，就怕来得晚了，看不到电影荧幕。

　　大柱一人扛着三个板凳走在最前面，迎面碰上了王爱东和王爱民抬着一条长板凳，嘿哟嘿哟往前走。

　　大柱放好自己的凳子，回来把长凳扛在肩上，大踏步朝前走。王爱东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瞅都不瞅一眼已经拔节长高的大柱。

　　“谢谢大柱哥！”

　　到底还是王爱民嘴甜，张嘴道谢，大柱伸手拧了一把他鼓鼓的腮帮子，借势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王爱东。

　　等看到她目不斜视，压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大柱讪讪地冲着王爱民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王爱东早就感受到了大柱炽热的目光，可是她根本无动于衷。于她而言，平日里沉默少语只知道卖傻力气的大柱根本就没进她的眼眶。

　　虽然自己才16岁，但是，王爱东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了。她对未来是有憧憬的，包括自己的爱情，尽管不知道会在哪里，但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满目黑灰的地方。

　　大柱已经顶替父亲下了井，成为一个真正的矿工了。因为有了收入，项枣花只是让他上交三分之二补贴家用，余下的三分之一他可以自由支配。

　　这点财政自由，对于大柱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毕竟自己那个塌了半边的家，一到月底就会捉襟见肘，母亲费劲巴力地盘算着每一分钱的花销，实在不行所有的饭菜都只能从食堂拿回来让全家充饥。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想把手头为数不多的那点钱拿出来，因为，他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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