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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名单

　　别说压根没这么个印象，就算是真的定了娃娃亲，女儿不愿意，也是可以反悔的。

　　梁尚燕唇角上扬：“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有没有都不重要，爱东肯定不同意。”

　　“咋？看不起俺们家？”

　　项枣花的双眼再瞪都看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这让她很是失望，不过，气势上绝对要占优势。

　　“燕儿，我们家老胡虽然死的早，可是，这个家还有我呢！”

　　“嫂子，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爱东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什么个性，你还不清楚？”

　　听着梁尚燕的语气软了下来，项枣花绷紧的脸也略略松弛了下来，到底还是想成就这门亲事，肯定不能翻脸啊。

　　“俺知道，爱东从小主意就正。可是，俺家大柱也是个死拧头啊。”

　　梁尚燕心里嘀咕：这你都知道，这两人要是成了，还不知道每天咋样马勺碰锅沿的叮当呢！

　　“对呀，嫂子，所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处去。处好了，咱们给他们办喜事；处不好，咱就当没这回事，彼此也不伤了和气，好不好？”

　　叫她这么一说，项枣花纵然是有万般不愿意，也不好把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了。东拉西扯说了几句闲话，项枣花面色不虞地告辞了。

　　姚氏盯着项枣花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梁尚燕安抚地拍拍母亲搭在椅子上的手：“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不是您跟我说的吗？怎么又叹气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爱东那个性子，不是在这里能呆住的。”

　　“凭她个小丫头，还能跑出这茫茫戈壁，跑到天边去？”

　　母亲真的老了，所思所想都是一些没边没沿的事情，这方圆几十公里都是矿区的地盘，她能跑到哪里去？！

　　“母亲，医生都说你忧思过甚，需要好好休养，这些没影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

　　矿区的广场上大喇叭里的声音高亢、热烈，一遍一遍播送着几句话：“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规模的运动，在校的和毕业的初高中学生，奔赴农村，参与一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从城市到农村的人口大迁移。

　　姚氏在这种声音的召唤下，更加惴惴不安。她借口自己心口疼，让每天跃跃欲试的王爱东留在家里，寸步不离自己的身边。

　　王爱东对姥姥的感情很是深厚，甚至超过了对母亲。年轻时候的梁尚燕第一次当母亲，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和耐心，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把女儿交给母亲姚氏。这也使得王爱东在听到姥姥身体不适的时候，乖乖地留在了家里。

　　看到王爱东有好几天没有到学校里来了，张旭红忍不住跑到家里来找她。

　　张旭红是王爱东最好的姐妹，两人无话不说。张旭红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熊熊烈火，今天就是要来跟王爱东商量个主意的。

　　姚氏的双眼虽然在和煦的日头下面眯缝着，一双耳朵却支棱着，听她们两个小丫头躲在房檐下面窃窃私语。

　　“爱东，我决定跟着第一梯队去临县的土坷垃村，可能三天后就动身，你是怎么打算的？”

　　听得出来，张旭红还沉浸在那种热血沸腾的情绪之中，声音都有些微微发抖。

　　王爱东一扬自己的两个羊角辫，望了一眼张旭红灿若挑花的面颊，忽然有点羡慕：“我啊，现在还走不了。”

　　“为啥？爱东，咱们一起去吧，也好做个伴。”

　　王爱东的目光顺着眼前茫茫的戈壁无限地朝前延伸：“旭红，我想去遥远的地方，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

　　“那，那你想家了咋吧？受欺负了咋办？”

　　想家？王爱东不由得回头凝视了一眼白发苍苍的姥姥，她心里唯一记挂的人就是姥姥，父母都在各自忙碌，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王爱东估计，要是王爱东走了，爹妈一定会哭天抹泪，要是自己走了，说不定爸妈还高兴地松一口气呢！

　　自从弟弟王爱民出生以后，王爱东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根本就是一个没人重视的人，尽管爸妈在大面上不偏不倚，好吃的东西，新衣服都是一人一份，但是，骨子里的那一份疏离王爱东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因此，她对这个家没有多少的留恋，相信这个家对她也没有多少牵挂，所以，大家没有必要在一起装作和睦家庭。

　　“等我姥姥好些了，我就走，不过，我要到最远最远的地方去！”

　　张旭红实在不能理解王爱东的思路，不过，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这个女孩表面上和自己无话不谈，但是，要说真正的了解，她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走的时候，你会来送吗？”

　　“会的，当然会，我们是好朋友嘛！”

　　听她答应的如此干脆，张旭红知道，想要劝说她跟自己一起去插队，恐怕是不可能了，所以恋恋不舍地跟她告别。

　　黄昏时候，天色灰暗，云幕低垂。一家人陆陆续续回到家里，围着炕桌吃晚饭。

　　王一平今天在第一梯队的报名现场感受到了年轻人的热情，忍不住和梁尚燕分享今天的所见所闻。

　　梁尚燕的心思却在王爱东这里拐了一个弯，她忽然停下夹菜的筷子，转过头，凝视着身边比自己还要冒出一点点头的女儿。

　　“爱东，今天你去了吗？”

　　就知道母亲会把矛头指向自己，王爱东低头美美吸了一口粘稠的苞谷面糊糊，含糊不清地回答：“没有。”

　　梁尚燕嗔怪地用筷子敲了一下王爱东的手背：“吃完再说话，说了你多少次了。”

　　又转过头看着稀里呼噜喝得正美的王一平训到：“孩子们都是跟你学的，没规矩。”

　　王一平当然早就习惯了妻子对自己粗鲁行为的纠正，所以也不以为意，咽下一口野韭菜，才开口：“好好好，都随我，你是仙女。”

　　他们多年的夫妻，清楚妻子心里想的什么，顺嘴说道：“按照条件，咱家爱东可以不去，家里孩子多的可以去一个，咱们只有两个孩子，而且爱民还没有成年，不用去。”

　　说实话，王一平在心里更疼女儿一些，虽说平时很少跟女儿说什么哄她的话，但是心里最记挂的还是她，毕竟她长着一张和妻子酷似的面庞，一颦一笑，简直就是妻子的翻版。

　　梁尚燕等的就是这句话，要知道，谁家水灵灵的大姑娘也舍不得让下放到农村去。矿区条件再艰苦，有父母守在身边，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是好的。

　　王爱东听着父母的对话，面色如常，好像父母讨论的是与她不相干的人，可是，眉梢却不经意地朝上挑了挑，她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谁给她做主，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项枣花这两天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按照规定，他家必须要有一个人报名，大柱已经上班，翠翠年龄还小，只剩下二柱了。

　　二柱是三个孩子里面最沉默寡言的，也是主意最正的一个。项枣花觉得其实二柱才是跟丈夫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孩子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谁离开她她都疼的心颤。

　　项枣花第一次因为家里的事情去找了王一平，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打着老胡的旗号为自己家谋任何的福利，老胡走了，她心里觉得屈，可是为矿区牺牲的也不只有老胡一个人，这个道理她明白。

　　轻轻敲开王一平的矿长办公室，眼看着王一平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项枣花心里一阵恍惚：要是老胡现在还活着，坐在这里的也有可能是他吧？

　　王一平从报纸上移开视线，正看见项枣花畏畏缩缩站在门口，慌忙站起来，招呼她进来。

　　坐在会客沙发上，项枣花又在心中感慨：老胡啊，你呀，就是个福薄的人，要是能熬到现在，你看看这不是享福了吗？

　　端着王一平递给自己的一杯热茶，项枣花已经在心中理好了思路：“王矿长，今天有事情要求你呢！”

　　“哎呦，嫂子，您别客气，有事您尽管吩咐，还有，叫我一平就行。”

　　胡队长那些年对自己的照顾他都铭记在心，今天枣花嫂子既然来了，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过分，王一平决定都尽量满足她。

　　“就是这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事情，俺家二柱也在名单里，俺想，俺想，二柱年龄还小，还不到15岁，能不能看在老胡的面子上，别让他去了？”

　　王一平沉吟片刻，其实名单递上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胡二柱的名字，因为是政策规定的，他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大柱已经在矿上上班了。

　　遇到项枣花可怜巴巴的眼神，王一平心里一软，这些年，枣花嫂子又当爹又当妈，拉扯这三个孩子不容易，虽说这次是去临县，距离不是太远，可是那里的条件跟矿区还是没法比。

　　“行，枣花嫂子，这事我给你办！”

　　王一平当着项枣花的面把胡二柱的名字划掉了，项枣花得偿所愿，冲着王一平深深鞠了一躬，欢天喜地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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