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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对手

　　一直到店里打烊，梁尚燕都没有给王一平好脸色。他也不以为意，反正让那个小子吃了包子已经很吃亏了，再让他多看燕儿几眼他就亏大发了。

　　梁尚燕从来不知道这个王一平还有这样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他挺着身体一直挡在自己面前晃呀晃，几笼包子下肚，他愣是没再给漆子墨看到自己一眼的机会。

　　看着梁尚燕失魂落魄的，王一平心里的醋意更浓。他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人，这个漆子墨是头一个。从年轻的时候起，就被他的阴影折磨着，要不是我老王有手段，这个漂亮老婆还不知道守得住守不住呢！

　　想起漆子墨看着自己的灼热眼神，梁尚燕心里发酸，原本都是同学，人家已经成了公家人，而自己却成了一个私营业主，说得难听点，就是个买卖人，当初纯粹高尚的理想哪里去了？恐怕早被就着包子吃到肚子里去了！

　　自行车颠簸在回家的路上，梁尚燕执意不肯搂住王一平的腰。王一平怕她被颠下来，将自行车的速度放的很慢。挠挠脑袋，王一平也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消失了八百年的人从哪个地缝里冒出来了，愣是要搅合一下他们的平静生活。

　　梁尚燕回家后恹恹的，匆匆洗漱了一番就倒在床上，头昏脑涨地在床上滚了半天，还是睡不着。王一平悄悄端来一盆热水，用手指试了试温度，拿起她白嫩的双脚，一点一点送进盆子里。

　　许是热水解了身上一天的疲乏，梁尚燕觉得舒服一些。王一平低眉垂眼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那一双脚上，翻来覆去揉搓了好几遍，直到手里的那双脚红彤彤的方才罢手。

　　到了洗脚水，关了灯，王一平探身把她抱在怀里，梁尚燕身体一僵，胸腔涌起一股热流，眼泪不知不觉流得满脸都是。王一平伸手摸到，真有些无可奈何，难道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不成？

　　“你，还惦记他？”

　　王一平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可是一出口就后悔了，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梁尚燕摇头，都到了现在，惦记还有用吗？只是今天出现的这个人，重新掀起她陈年的旧痂，让早就愈合的创口再一次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

　　委屈吗？不是！不甘吗？也不是！梁尚燕心中 百味杂陈，却不清楚自己到底难受的点在哪里。平心而论，这些年王一平知冷知热，关怀备至，对她的一颗心那都是刻在骨髓里的。

　　可是，人的心底里总有一些求而不得的东西尤为珍贵，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尽管从吕生娟面上看不出她有多幸福，但是想象着和志同道合的人举案齐眉，应该是一件人生快事吧！

　　梁尚燕慢慢地抿紧嘴唇，从王一平的怀抱里抽身出来，蜷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王一平披了件衣服下了床，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揣在兜里，转身走出屋去。

　　西北风挟裹着戈壁滩上的砂石朝着人的身体发泄地抽打，王一平躲着顶头风转过身子，倒退着朝办公室蹭过去。

　　梁尚燕又摸到那本书，岁月的熏染早已让它失去了本来的样子，纸页都泛着古旧的黄色，还有王爱民小时候淘气的涂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把这本书珍若生命的她，居然可以看到它成为儿子手中的练习本而丝毫不动容。这算不算一种思想的堕落啊！

　　梁尚燕自省这么多年来的行为，发现当初那一腔热血早就消失不见了，什么理想，什么奋斗，都伴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散入岁月，消失不见了！

　　漆子墨的出现，对她来说不仅是故友重逢，更多的是一种对于信念的重燃，丢了许久的念头，硬生生被这个人重新带了回来。

　　迷迷糊糊想了好多，身上也是一阵出汗一阵发冷，梁尚燕裹紧被子，让身体完全蜷缩在里面，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有发现矿区的春天这么冷呢！

　　眼看着窗户外面都透着亮了，梁尚燕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四周静悄悄的，她想着王一平往常出去抽烟也没这么长时间啊！

　　王一平头昏眼花的坐起来，门外已经有人上班的脚步声传来。他起身在脸盆里匆匆洗了一把脸，就把门打开了。

　　“王矿长，上面派来的书记今天来报到了！”

　　秘书小张走进来，跟他汇报了一声。

　　“请，赶紧请！”

　　小张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王一平想了想叫住他：“书记的办公室你收拾好了吗？”

　　小张点点头，早几天就按他的吩咐收拾好了，桌椅都是新的，还放了一张床，留着书记中午歇息一下。

　　“好，去吧！”

　　王一平低头捋了捋这段时间的工作，这个书记还是他死皮赖脸硬从矿区局要来的。现在矿上扩建，已经有12对矿井了，他再书记矿长一担挑实在是需要三头六臂。

　　“书记，您请！”

　　听到小张的声音，王一平急忙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迎接过去，可是一看来人那张黑脸就垮了下来。

　　“怎么是你？！”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话让正要给他们隆重介绍的小张一脸莫名其妙：难道矿长和书记认识？

　　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小张也不知道这两位领导究竟是什么情况，跟王一平没说几句话，就让他不耐烦地打发出来了。

　　漆子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心里还是满意的，跟刚才的王一平办公室相比，这里可以称得上豪华，不像他那间，除了工具就是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车间储物间呢！

　　矿上为了重视，还特意给漆子墨配了一个专职秘书，想来这个王一平也是个细致人，凡事都操心到了。想到这里，漆子墨对王一平倒是刷新了几分最初的莽汉印象。

　　王一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开会，他想要召集的会议，要么三言两语安排完谁干谁的去，要么直接到现场看着解决问题，因此效率很高。

　　漆子墨是从机关下来的人，对于政策和会议精神尤为重视，一来就要求每周组织一次党员会，王一平一听就挠头了，却啥都没说同意了，谁让人家是书记呢，这政治思想工作当然得由人家说了算。

　　不知为啥，王一平只要眼前一看到漆子墨在办公楼上，心里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一旦发现他不见踪影，就像丢了魂似的四处寻找，直到看着他，才算罢休。

　　王一平也知道自己这是心病，得治。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暗地里一直这么做，好在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那点陈年往事，自然也就没人去梁尚燕那里翻舌。

　　王一平被小张用钢笔怼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四下张望，正看见漆子墨隐忍着怒气朝着他看过来。用袖子擦了一把流出来的哈喇子，王一平朝着漆子墨挥挥手：“继续，继续！”

　　被王一平震天的鼾声打断的会议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漆子墨烦躁地摆摆手，吩咐散会。王一平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一下子蹿起来就往矿井走。

　　“王矿长，留步！”

　　听到漆子墨扬声喊他，王一平并没有停步，而是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5号井有故障，等我处理回来再说。”

　　这，这简直是目中无人！漆子墨将笔记本狠狠摔在桌子上，紧咬牙关。两个人搭班子，最恨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了。

　　漆子墨明里暗里找过王一平许多次，让他注意影响，在开会的时候不要睡觉，可是，王一平当面答应的很痛快，到了开会的时候，就变成外甥打灯笼——照旧了。

　　一些老矿工受他的影响，也在会上开始睡大觉，面对这桌上齐刷刷的一排脑袋，他这个做书记的精神给谁传达去？！

　　漆子墨猜测王一平一定是为了躲避自己才找借口去的五号井，其实，他还真的冤枉了王一平，上一个班的工人上井之后就反应，说是五号井能听见咔咔的声音，王一平凭经验判断，那应该是支架松动，闹不好还是梁体有坍塌，所以赶紧跟着工人下井查看去了。

　　漆子墨也下过一次井，不过在他来说，这是一次恐惧的经历，脚底下时不时被煤块或者石头绊一下，好几次都差点跌倒，而且井下的空气不好，矿工们都找个地方解决个人问题，一不小心就会踩雷，从下井到升井不过半个钟头，漆子墨浑身都被汗浸湿了。

　　站在井口等了半天，还不见王一平上来。漆子墨的心里就有点堵得慌。他转身往办公室走，走到半路又折回来，看着有人下井，也跟着跳进井筐，忽忽悠悠地往下落。还没等落稳，就听见王一平的吼声响彻矿道。

　　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看到王一平站在那里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支撑的框架在那里骂人。

　　“王矿长，有事说事，不要这么粗鲁嘛！”

　　漆子墨实在看不惯他那股劲，骂的矿工头都抬不起来，所以张口劝阻。

　　王一平转向他，突然怒吼一声：“谁让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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