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着狐狸也就洗白了知青的名声,但是,这只狐狸如何处理,成了个大难题。虽然,那时候,野生动物保护法还不是很完善,但是,想要杀了这么一个活物,王爱民还是下不去手。
刘雅萍指着狐狸说:“你看,你看,它流泪了!”
众人围观上前,果然看见狐狸漂亮的眼睛里滚出晶莹的泪珠,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凄婉、哀伤、苦痛……刘雅萍居然也泪水涟涟,心中凄楚。
“咱们,咱们把它放了吧?”
狐狸好像也听懂了刘雅萍的话,一个劲地朝着大伙儿作揖,跪拜,仿佛真的是在恳求他们。
王爱民瞅瞅栓娃,又看看漆向前,谁都不说话,这么好一张火狐皮是能卖个好价钱的,就算是做褥子,冬天也相当保暖。最不济,整个狐狸卖了也能吃几顿好吃的。
“求求你了,爱民,放了吧。”
刘雅萍还在替狐狸苦苦哀求,王爱民一咬牙,也不看其他人的脸色,直接上去松绑。栓娃跛着脚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不能放。”
“起开,栓娃,我已经答应雅萍了。”
“你答应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怎么?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
两个人梗着脖子对视着,谁都不肯让步。王爱民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更是一副坚持到底的架势。
“好了,好了,都是好兄弟,没必要闹成这样。”
漆向前息事宁人地两边劝着,朝着王爱民挤挤眼,又朝着栓娃努努嘴,希望他们哪一个先让步。
然而,栓娃今天的犟劲是彻底上来了,死活不肯退让。王爱民也不能在姑娘面前跌份,这下子可难办了。
王爱民的脸黑了下来:“栓娃,你要是今天非跟我作对,咱们就不是兄弟!”
栓娃重情他是知道的,实在没办法,他只好用这个来激栓娃,没想到,事与愿违,栓娃一下子跳起来,指着王爱民的鼻子破口大骂:“不是就不是!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想当初,你让我们假扮劫匪帮你追姑娘,现在好了,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把哥们情谊当垃圾撇了!”
王爱民听他一下子掀了老底,脸色煞白,赶紧看向一旁的刘雅萍,刘雅萍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王爱东,如果栓娃说的是真的,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太可怕了!
“雅萍,雅萍,你听我解释!”
刘雅萍紧咬着嘴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双目中的情感极其复杂,既有失望,又有悔恨,还夹杂着痛惜。王爱民难过极了,伸手想要搂她。刘雅萍抬起胳膊,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捂着脸拔腿就跑的刘雅萍根本不顾后面追赶的王爱民的呼喊。
漆向前没想到事情成了这样,刚想责怪栓娃几句,却看见这位双眼充血,一副要跟谁拼命的架势,赶紧住嘴。
林青莲在一旁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看来你也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我?我不知道啊!”
漆向前心慌意乱却又刻意掩饰,让林青莲越发觉得其中有鬼,不过,今天还不是问清楚的时候。栓娃拿起装狐狸的笼子,扛在肩上,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漆向前凑过去问:“栓娃,你想怎么处置?”
“杀了!”
漆向前脖子后面一凉,这个栓娃,有股子狠劲!他好脾气地又问:“然后呢?”
“给我爹做褥子。”
漆向前想起来他爹去年冬天的时候,因为老寒腿基本上下不了炕,每天还是栓娃端屎端尿伺候着。本来这一片孝心是好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爱民说呢!现在可好,闹得他焦头烂额,还不知怎么应对呢!
别看刘雅萍是一介女流,走起路来速度却极快,王爱民追了好久,才追上。刘雅萍扭头看他,眼光里分明寒光闪闪,王爱民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到在地。
“你!”
这一招的确将刘雅萍镇住了,她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地下的王爱民。
“雅萍,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设计抢劫,更不该冒充英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你随便!”
刘雅萍目光清冷,她平生最恨欺骗,这样使诈的人,简直太可怕了!想想自己被人设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就不寒而栗。
王爱民抬头,竟然从这个姑娘清澈的大眼中看到一丝狠绝,心里忽悠一下,沉到了谷底。
“放心,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只是,我鄙视你,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别呀!要是真的不理他了,他这辈子还有什么活头?!王爱民跪着超前挪了几步,拉住刘雅萍的裤腿苦苦哀求:“雅萍,我真的错了!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欺骗你!”
刘雅萍冷哼一声,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谁还相信!
“对不起,王爱民同志,从今天起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
刘雅萍给了他一个冷硬的后背,头也不回地走了。王爱民跪在地上,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之外。那一瞬间,心中泛起巨大的失落感和挫败感,如果今生不能拥有刘雅萍,他毋宁死!
这个死的念头一旦在脑子里产生,让王爱民反而没有了悲伤,他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村外的秀水湖走过去。
此时,正是黄昏。寒鸦归巢,牧童还家,还有那袅袅的炊烟自农家的烟囱里冉冉升起。可是,这一切,看在王爱民的眼里,只不过是最后一眼的美好,没什么可留恋的。
他缓缓靠近那棵大柳树,眼中雾气上涌,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那个午后暖阳下,手持一本书坐在湖畔的芙蓉面孔,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之中,那皎洁的面庞满是认真,有一种沉浸其中的别样之美。
就是这样的场景,住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无法剥除。曾记得,那只纤巧白皙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薄唇。他浅浅的胡碴儿擦着她的掌心,她的纤纤玉指在其上流连,反复摩挲。
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王爱民绝望地哀叹一声,慢慢朝着湖里走去。湖水微凉,正如此刻倾泻下来的月光,王爱民忽然觉得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要是能忘却一切烦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水渐渐没过脚面,没过小腿,然后没过大腿。王爱民从小怕水,此刻与这一池湖水如此亲密接触,却没有丝毫的惧意。他伸出双臂拥抱着水,水也敞开怀抱拥抱着他,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就像跟一个原本陌生的人一样,真正走近他的时候,反而不觉得他像表面那样狰狞可怖。
他继续往前走,水已经漫到了胸部,这让他的呼吸有些不畅,不过他并不在乎,只要一低头,他整个人就完全淹没在水中了。
突然,他很想回头再看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不是留恋而是告别。他慢慢转过身,由于浮力,他站立不稳险些倒进水里,然而他还是努力站住了,用尽所有的力气对这个世界告别。
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凝结成一颗颗明珠,缀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现在,他可以走了,可以毫无挂碍地走了!
在湖水漫过他的头部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终将跟这个世界告别。一去不复返。
我靠!漆向前的头嗡的一声,眼前冒起了金星,这个人疯了!他好不容易哄着林青莲回了自己的住处,马不停蹄地寻找王爱民想要商量一下,却到处都找不到人,正在火急火燎的时候,听到一个牧童说看到王爱民朝着秀水湖的方向去了,他也紧赶慢赶跟了过来。
还没到湖边,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水里,他借着月光仔细观瞧,不是王爱民又是谁?!
他大喊王爱民的名字,却眼瞅着他一点点沉没在水中,平静的湖面上冒出一串泡泡,然后又归于平静。
漆向前不顾一切一头扎进水里,奋力地游到湖中央,一个猛子扎进去,在水下摸索王爱民的踪影。终于,他抓住了王爱民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往上拉。王爱民被他拖拽到水面之上,他的一只胳膊搂住王爱民的脖子,另一只胳膊奋力划水。
终于,到达岸边,漆向前顾不得喘口气,就趴在他的身上进行急救。一股股的水从他的嘴里流出来,漆向前又是按压,又是人工呼吸,好一通折腾。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地上的王爱民发出“哼”的一声,漆向前大喜,终于给救过来了。
早有人通知了村里的人,这会儿围观的人将秀水湖围的水泄不通。栓娃闻讯也赶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王爱民,牙齿不停地打战:“他,他死了吗?”
漆向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巴不得他死,是不是?!”
“我没有!”
栓娃都委屈死了,这事儿能怪他吗?谁知道这个大男人的心比针眼还小,这点事情就能寻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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