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民怔怔地望着眼前那根手指,一动不动。刘雅萍不懂他们之间的秘密,只是觉得这样让客人站着不好,赶紧拉王爱东和囡囡入座。
就在刘雅萍要摁着王爱东坐下的时候,王爱民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摁在她的手指上,恶狠狠地说:“再有下次,饶不了你!”
王爱东含泪而笑频频点头,囡囡甜甜地叫了一声舅舅,王爱民再也绷不住了,飞身上前将她一把抱起高高举起。
舅舅的手温暖有力,囡囡兴奋地尖叫起来,惹得大家纷纷侧目,等到发现是王爱东回来了,又是一片惊呼。谁都知道,王矿长家的女儿不见了,大多数人都猜测她不在人世了,现在却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而且还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这不是一桩奇事吗?
王爱东坦然面对大家伙疑惑的眼光,淡定地坐下来。身边,梁尚燕早就把囡囡抱在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着。
一回头,王一平瞪着一双豹眼瞅着她梁尚燕旋即会意,将手里的孩子递过去,嘴里说着:“让外公抱抱。”
囡囡也不认生,张开手臂扑进了王一平的怀抱,要说之前对女儿的怒气,就这样被这个粉团子轻松化解了,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一点点靠近,呼出来的气息拂在他的额上,就连小家伙的睫毛都看的根根分明。
王一平忍不住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囡囡嘻嘻笑着挤眉弄眼地躲闪:“外公胡子好扎哦!”
一桌人被她可爱的小动作逗得前仰后合的,都忍不住逗她。王一平紧紧抱着不撒手,漆子墨看得眼热,也跑过来凑热闹,想要抱抱孩子,谁知这个王一平居然跟他吹胡子瞪眼,弄得他很是没趣,讪讪离开。
“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
王一平虽然不看女儿,却是对她说的话。
王爱东点头,现在学校放暑假,她也是趁这个机会回来探亲,肯定会多陪陪父母。
宴席结束后,王爱东跟着父母回到了家里。一看匾额上的“爱东包子铺”她的眼角湿润,父母终究是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的,不知这区区五个字,对父母来说是多大的安慰,只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缺失了很多对父母的关爱。
晚饭后,父母拉着囡囡的手出门散步,王爱东也默默跟在身后。举目四望,原来那些土窑早都弃之不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砖瓦房,还有那高高耸立的办公楼,真是气派。栽种的树木也都活了,一片绿意盎然。各色的花朵争着抢着开放,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可以说,矿区的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就是脚下这个曾经灰头土脸的小镇,也比她离开的时候繁华许多。什么旅馆,饭店,商店,浴池,理发店,邮局,肉铺,菜铺,杂货铺,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王爱东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荒漠变绿洲,沧海换桑田啊!王一平没有回头,却问道:“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
“还好。”
王爱东答道,稳定的工作,稳定的生活,她守着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是陪伴,没什么不好的。
王一平欲言又止,女儿的婚姻让他恼火,却又不知这火该发给谁,要说是女儿的错,也不应该,毕竟她是受害者。要是不怪女儿,那又该怪谁?
梁尚燕当然体察出丈夫的想法,小声问道:“你,有没有碰到合适的?”
王爱东苦笑一声摇摇头,她的心早已死了,再也不想这样的事情,为了囡囡,也是为了她自己,不想再找了。
“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要是有合适的,还是再找一个。”
梁尚燕心里清楚女儿的主意正,却还是不得不将这句话说出口,毕竟当爹妈的哪个不盼着自己的孩子生活圆满?
王爱东不忍与父母在这件事情上起争执,默默点头,算是暂时答应了。囡囡对这里完全陌生,所以看哪里都稀奇,王一平这里指指,那里指指,给她讲了好多。
突然忆起小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前面带着王爱民,后面带着王爱东,沿着铁轨一路前进,车把上,挂着母亲为他们准备的水和干粮,父子三人沿着铁轨从天亮走到天黑,回到家的时候,有时都大半夜了。
他们路过村庄,路过学校,路过田野,父亲就给他们讲打仗的时候,逃荒的时候,还有背着负伤的战友躲避敌人炮火的时候,他俩听得入迷,往往一个故事讲完了还要再讲一个。
父亲也不推辞,又接着讲,三个人累了,就去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吃干粮喝水,那时候,虽然日子不富裕,但是心里却是一片辽阔,跟着父亲的故事,他们去了好多好多的战场,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斗。
母亲常说,都是因为父亲的影响,他们才对学习没有兴趣,其实这话不对,王爱东小时候就很喜欢看书,只不过,她的兴趣不在数理化上,她最喜欢的是语文。每次她的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来朗读的时候,心里都有小小的窃喜。
现在,囡囡跟当年的自己年纪相近,她再也无法享受到父亲那时对她的关爱,现在的罗文生被章薇看得死死的,寸步不离。
而且,不知道是灵感枯竭,还是江郎才尽,他再也写不出满意的作品,两个人的生活就靠吃老本来维持。有一次,王爱东在大街上撞见他们,只用眼角的余光一扫,便看出罗文生一脸落寞,衣冠不整,压根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了。
天道轮回,世事多变,王爱东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该笑话他,总之每个人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别人,正如她自己,也不是在这样的道路上走了很长一段,在别人的眼里她的命运何尝不令人唏嘘?
梁尚燕为了儿子的婚事歇业三天,也陪了女儿和外孙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她又要开始起早贪黑的日子,王爱东劝她不要这么操劳,现在弟弟已经结婚,不如将这几家包子铺过出去,安享晚年。
听了女儿的话,梁尚燕苦笑一声,这人啊,忙起来日子过得还快一点,一旦闲下来,那非得得病不可。她忙惯了,就像上了发条的时钟一样,就算没事,到点也醒了,无所事事的感觉挺难受的。
“等爱民他们有了孩子,我就歇下来,专心给他们看孩子。现在,没有孩子在身边,急得慌!”
王爱东怎么能不懂母亲的暗示,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小城的生活,实在不想放弃那里,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尽管,这几天的相处,让她被浓浓的亲情包裹着,温暖无处不在。
终于是到了分手时刻,王一平早早抱着囡囡去吃了早餐,还给孩子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王爱东直呼:拿不了,拿不了。王一平也不理她,虎着一张脸,进进出出忙活着。
梁尚燕给女儿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别说了,她知道这是丈夫憋着劲地在对女儿和外孙好,恨不得临走的时候把整个镇子都带上。
“爸,妈 ,我走了,有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走,走,赶紧走,别磨蹭!”
王一平撵苍蝇一样撵着她们母女俩上车,故意左右看顾,就是不跟王爱东的眼神相遇。王爱东无奈,跟母亲和弟弟弟媳挥挥手上了火车。
火车徐徐开动,王一平紧跟着跑了几步,又神情落寞地停下脚步,该离开的终将离开,你就是在舍不得也没用!这一刻,他的心里涌现出深深的失落感,他伸出胳膊,想要抓住眼前飞驰而过的列车,却发现捏紧的掌心里空无一物。
脸上的落寞一览无余,梁尚燕看着有些心疼,拉着他的胳膊轻声地说:“一平,走吧。”
王一平倏然一惊,回身看看身边的妻子和儿子儿媳,点点头:“走,咱们回家。”
就那一瞬间,王爱民看到父亲平日里挺得笔直的脊梁一瞬间塌了下来,晚风泛起一丝凉意,王爱民将身边的刘雅萍用力搂在怀里,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周身泛冷,如深秋时节瑟瑟发抖。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家人们都小心翼翼,不在王一平面前提及关于王爱东的一切,这场别离对于王一平的刺激似乎更甚一些,两鬓花白的头发让他显得苍老了许多。
漆子墨的儿子也要结婚了,他走到王一平办公室,扔了一张请帖,不管他愿不愿意去,就给他下了命令:“我儿子的证婚人是你啊!”
“凭啥啊?谁答应你了?”
漆子墨才不吃这一套,伸手拨拉拨拉他的头发:“赶紧去染染发,再理个精神的头型,别给我丢人!”
“嘿,你个老漆,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漆子墨瞅着他,忽然呲牙一下:“就是这么回事?你怎么着吧?答不答应?你敢不答应,我就去找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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