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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表白

　　梁尚燕忐忑不安地走进王一平的办公室，屋外，忽然一声炸雷，那响动，着实令人心惊。梁尚燕不由一哆嗦，差点被门槛绊倒。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适时地扶住她，她知道是谁，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

　　“嗨，跟我客气啥？”

　　这声音，不比外面的雷声小多少，响在梁尚燕的耳边，实在有些震得慌。

　　双手抽离的时候，梁尚燕分明感受到手心里的老茧硬的硌人。她微微抬头，看见王一平眯着眼睛看她，脸上神色复杂难辨。

　　“王，王团长。”

　　“嗨，啥团长不团长的，叫我老王就行。”

　　王一平大手一挥，冲着梁尚燕咧嘴一笑。王一平微微一怔，眼神集中在梁尚燕那张白皙娟秀的脸上，片刻，才硬生生挪开。

　　王一平莫名烦躁，在屋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咚咚咚”的很重，一下一下砸在梁尚燕的心上，弄得她摸不着这位王团长的底，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都是一惊，然后，又都笑了。

　　王一平指指梁尚燕：“你先说。”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

　　这话显然让王一平很失望，他像是急了，瞪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凶：“怎么？就说了一句话就想离开？”

　　梁尚燕被他这么一喝涨红了脸，心里本来就像荡秋千一样，如今一句话仿佛秋千断了一根线，登时脸就白了。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尽管一肚子委屈，却倔强着反而将脸高高扬起。

　　王一平看她那样，心里更是兵荒马乱，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不利索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怎么敢？我这种资本家小姐出身的人，能被别人看得起就不错了。”

　　好端端的，咋就把天这么聊死了？王一平懊恼地拍拍脑袋，一脸无辜看着梁尚燕，心里越发急了。

　　“报告！”

　　门外有人喊了一声，让王一平瞬间平静下来，他伸手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吼了一嗓子：“进来！”

　　签完勤务兵送来的文件，王一平算是恢复了正常，他看见梁尚燕还站着，纤细的脖颈拉出秀丽的弧度，就像一只孑孓独立的天鹅。

　　“小梁同志，请坐，我是粗人，不会说话，你不要见怪。”

　　王一平一边递过去自己的茶缸，一边看着梁尚燕。却发现她眉眼平平，淡淡点头。这不温不火的态度简直急煞了王一平，他“啪”的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冲着梁尚燕粗声武气地说：“小梁同志，俺实话实说吧，今天让你找你来，就是我稀罕你，想跟你处对象！”

　　终于把心里的话给吐出来了，王一平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奶奶的，这比对付一个排的敌人还费劲，累死老子了！

　　梁尚燕没有接话，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从天上泼下来，纸糊的窗棂一坨一坨晕染的痕迹，屋檐下簌簌而落的雨滴砸下来许多的小坑，叮叮咚咚的声音倒有几分情趣。

　　王一平不敢回头瞧她，只等着她发出一声“好”或者“不行”，可是许久，屋里都寂寂无声，仿佛除了他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一般。

　　这么憋着，能把人活活憋死！王一平猛然转身，刚要张口，却看见梁尚燕眉眼疏疏淡淡，好似笼着一团忧愁，双眸之中有泪光晶莹。

　　他立时慌了，两只大手在裤缝之间反复揉搓：“哎哟，你，你别哭啊！我就这么一说，愿不愿意都在你，我绝不强求。”

　　梁尚燕闻言抬头看他，分明眼里有一簇光闪烁：“真的听我的？”

　　王一平被这句话彻底抽掉了底气，却强装一副笑脸：“当然，我从不诳人。”

　　梁尚燕轻咬嘴唇，望了望窗外，雨势小了很多：“那，我回家了。”

　　她接过王一平递过来的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踏出门外。王一平像是被一根线牵着，也跟了出来。

　　雨簌簌打在伞面上，溅起一朵一朵小小的水花。纤长的脖颈，白皙的脸庞，一抹窈窕的身影就这样一直出现在眼前，仿佛一道阳光指指照到他心底里，要是能这么相跟一辈子，那该多好！

　　“王团长，回吧。”

　　梁尚燕顿住脚，抬头看他，满身被雨水淋湿，硬硬的头发茬上都是水珠。王一平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压根没有听见，脚步一直朝前，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撞到一起了。

　　“王团长！”

　　这一声呼唤声调大了一些，王一平被惊醒，赶紧刹住脚步：“到！”

　　梁尚燕被他憨态可掬的表情逗笑了，嘴角绽开一朵花，瞧着她如花的笑靥，王一平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我很快到家了，请回吧。”

　　“好，好。”

　　答应是答应了，可是，脚步却一点都没停，只是隔得稍远一点儿，一个在前头静静地走，一个在后头默默地跟。脚印踩着脚印，脚步应和着脚步。这样最好不过了。

　　姚氏隔着窗棂看见女儿回来，刚要招呼，却看到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浓眉大眼，很是魁梧。姚氏略略有些诧异，并不声张，只是静静地看着。

　　梁尚燕站定，将手里的伞递给他：“我到了，请回吧。”

　　王一平诺诺应着，并不伸手接伞，而是默默转身离开。梁尚燕望着他的背影，脑子里纷纷攘攘，使劲甩了甩伞上的水珠，扣响了家门。

　　王一平依旧沐浴在雨中，任由雨点一点一滴打在身上，也浸润在他心里。那一天，他一抬眼看见她，简直让他止不住惊叹：下凡的仙女大概就这样吧？他一个大老粗不知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眉眼，口鼻都像画上画的一样。

　　从那一晚上起，他就失眠了。一闭上眼，都是她的模样，想忘都忘不掉。前几天，团里的文书赵眼镜，那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老说自己失眠，他还嘲笑人家是白天太闲了，要是像他这样从睁开眼忙到睡觉，还失眠个屁！

　　看看，这才说了几天就硬生生被打脸了，平生第一次在床铺上烙饼，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姚氏把女儿的心不在焉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女儿大了，自有她自己的主见，愿意说出来，娘俩有个商量，不愿说，那是还没到时候。

　　油灯“呼”的一闪，姚氏抬起头正看见女儿手里又捧着那本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书独自发呆。姚氏将针在头顶抿了一下，继续纳着手里的鞋底。

　　自从吴妈走后，所有的家务都是姚氏来做，好在平时这些针线、女红、烹饪都没有离过手，以前是消遣，现在就是生计了。

　　梁尚燕脑子里像是一个乱如麻的线团，哪有个头啊？这个王团长，也太莽撞了，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居然就想与我成为恋人？

　　一想到恋人这个词，梁尚燕双颊烧的通红，她心的一隅一直给一个人留存着一席之地。漆子墨，那个让她无数个夜晚苦苦思念，甜甜回忆的人，在她的心目中才是恋人。

　　你瞧，那个一张嘴就像响雷，一开口就是“我我”的王团长，满嘴都是苞米碴子味，怎么能跟恋人这样美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不行！她在心里已经否定了王一平，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拒绝他得了，无非是言辞温婉一点罢了。

　　做了决定的梁尚燕如释重负，很快进入了梦乡，却不知那边的王一平披着衣服在院子里已经像拉磨的驴子一样转了无数圈了。

　　天还是阴沉沉的，闷雷滚滚，看样子后头还有一场大雨要下。王一平越发烦闷，今天梁尚燕的态度十有八九没戏，可是，让他就此放手，他王一平做不到！

　　他咬着嘴唇，眉心里拧了一个死结，轻易放弃不是我党我军的作风，更不是我王一平的作风！就算不能娶她，每天看看，当个普通朋友总没什么吧。

　　想到这里，王一平焦躁的心思忽然就平稳下来，原来在村里听老人说：好女架不住三磨，多见见面，总能培养出点感情的。

　　姚氏眼瞅着这个王团长每天在家门口出现，自家的闺女倒也真沉得住气，点点头擦肩而过。那位呢，一路相跟着。第二天，还来。

　　不用问，就知道这个部队的干部看上自己闺女了，可这感情的事儿，当父母的不好掺和，有缘分呢，自然能走到一起。没缘分呢，捆绑都不成夫妻。

　　终究是梁尚燕被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报到有些不知所措，张嘴跟姚氏讨个主意。姚氏抿嘴一乐：“燕儿，你不问，我不说。今天是你问我，我给你提个建议，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梁尚燕频频点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了。姚氏拿出一双刚做好的布鞋，让梁尚燕试试。母亲做的鞋针脚密实，大小正好。梁尚燕冲着母亲满意地点点头。

　　母亲眼里有光：“这人啊，就跟这鞋一个理儿，好看不行，得合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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