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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殉难

　　既然全都撕破了伪装，当然都露出了真面貌，王候生不是客气地有人陪同了，而是看管了，少不了拳打脚踢。

　　此时的王候生只限在窑和工棚这两处活动，张博有几次想靠近他都被他的眼神止住了。

　　当然王候生不想让张博掺和进来，即便是山田不对张博怀疑，房立邦也要对张博监视，如果暴露了翠花的躲身处，那就不是他一个人受罪了，恐怕翠花和未出生的孩子也免不了厄运。

　　山田亲自在烧大火这几天住到了窑上，基本上整个院里和工棚窑的四周都被日本人布上了岗哨。

　　王候生知道这次如果不出货恐怕整个窑工也要受托累，这让他非常的不安，如果因为自己让窑工们遭此大难，他王侯生即便死也得不到安宁。

　　王候生知道如果自己不承担起来，势必他们会跟着自己遭殃上，他们的家庭可就塌了天。

　　王候生当然不忍，自己咋长大的是三岁没了爹和娘，靠着窑上的父老乡亲吃百家饭长大的。

　　本来还想靠着雨点釉发达了，让山头片上的窑工们都吃上雨点釉的饭，让父老乡亲过上好日子！

　　那承想，遇上了这个世道，自己还存活不下去又遇上了恶霸这还不说恶魔般的鬼子又把手伸了过来，生不逢时啊！王候生心里涌动的难以名状的悲怆。

　　窑工们都避着他，这倒是让他心里有所安慰，只有和他远离他们才能保全自己。

　　大火烧到第三天时，王候生对一直不离他四肢的房立邦说：“必须把窑顶口的盖板掀开，要不一停窑可就货老了。”

　　房立邦当然懂得，他瞥了一眼王候生说：“让谁上去？”

　　“你想让谁就叫谁好了。”王候生淡然地说。

　　房立邦在王候生的脸上足足看了三分钟，然后摇了摇头说：“用他们我不放心，这样吧，你去掀开。”

　　王候生笑了笑说：“你不怕我跑了？”

　　“跑了？这四周都是日本兵你又不会钻地飞天，谅你也跑不出山田的手掌心，我劝你还是识实物吧，乖乖地去日本吃香喝辣的。”

　　王候生摇了摇头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说完用手拂了拂身上的衣服，仰头看了一下天空，然后一步一步顺着上窑顶的台阶，上到了窑顶转身对着窑下喊：“老少爷们对不住了，我先走一步了！”

　　大家愣怔了一下，当明白过来时，向窑顶看时，窑顶口已经没人了，顶口上一团火焰喷发了出来……。

　　房立邦惊叫了一声：“完了！”

　　在窑上的人们，谁都明白王候生跳进了一千三百度的窑室里了，现在烟囱里冒着的黑烟和烈焰就是燃烧着王候生的身体所发出的。

　　跟着王候生的六个窑工跪到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掌柜的你咋这样想不开呢！……。”

　　房立邦像是一下子被人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刹那间，窑上乱了，站岗的日本兵也围拢了过来，有几个岗哨的兵是眼看着王候生跳进去的。

　　山田接到电话匆忙地赶了过来，看到房立邦瘫倒在地上，上前就狠狠地踢了他两脚！愤怒地咆哮道：“你是怎么看好他！”

　　房立邦着跪惶恐道：“山田先生谁会想到他会跳进大火的窑里呢！”

　　山田走到窑口向窑炉里瞅了瞅，问房立邦说：“这窑里的货能保住吗？”

　　房立邦不敢说谎，他战战兢兢地说：“大火中匣钵都烧软了，王候生下去肯定都毁了。”

　　“八嘎呀路！”抬手又给了房立邦一耳光。

　　祝尔同的思绪被大女婿宋立言连喊了三声：“爸”才拉回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年龄大了，总好发呆。”

　　山田把酒杯端了起来，说：“祝老先生肯帮忙的话，这点事小小的。”

　　祝尔同苦笑着说：“实不相瞒我女儿和这窑的主人王大舟离婚了。”

　　“离婚，这么突然？”

　　前些日子宋立言还说在做着连襟的工作呢？这说离就离了？山田自然不信，恐怕又要让他加价吧。

　　宋立言看出了山田的脸沉了下来，忙堆着笑说：“山田先生，你有所不知，我妹妹和妹夫离婚就是为了拆窑的事。”

　　“你的意思为了我了？”

　　“不直接是但有点牵连，山田先生你别生气，这事是我妹妹逼我妹夫把窑买了，可我那一根筋的妹夫不听，自然两人就闹上了，这越闹矛盾越大就离婚了。”

　　宋立言把经过说了一遍，山田的脸才恢复过来，他说：“他们离了婚更增加了难度了。”

　　“是但也不是。”

　　“怎么讲？”

　　宋立言笑笑说：“咱们没有了顾虑了，就能放开手脚干了！原先还顾忌着面子，现在没有了，我们就没了情面了。”

　　山田不懂得中国社会的复杂，他也不想多问但有一条就是尽快把窑买下来，运回日本，他要在日本建个古窑博物馆，自然来弥补爷爷的遗憾。

　　山田想了想说：“我可以再加五万，但我要求要尽快落实下来。”

　　祝尔同脸上增加了喜色，他端起杯敬了山田一个酒后说：“山田先生请放心这座窑也没有明确的确权归属，我们有权拆除的。”

　　山田点了点头说：“雨点釉王候生的后人复原了？”

　　“据说王候生的儿子复原得差不多了，但是都又砸了，说是还没达到他父亲时的标准。”

　　宋立言点了点头说：“我听王大舟说，他奶奶给他了一个他爷爷做的灯盏，是釉面中布满银色金属光泽的放射状圆形结晶，形似雨点坠入水中时迸发出的水圈花纹，黑色釉面上银光闪烁，大者如豆小者如米，风格独特，兴趣高雅。”

　　山田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领我去欣赏一下！”

　　祝尔同摇了摇头说：“现在难。”

　　“为啥？”

　　“我们两家就像仇人了！”祝尔同惋惜地叹了口气说。

　　山田很不甘地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说完起身就离开了。

　　宋立言叹了口气说：“如果娟子不和王大舟离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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