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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欺骗有时是智慧（三）

　　外出公干可以派车，可这是私事，因为距离近开车反而麻烦，朱浩洋就骑了一辆破自行车去。从单位到丈母娘家有段路是上坡，又遇上了迎面风，朱浩洋吃力地蹬着快要散架的车子，踩到半道上车胎裂了，下来推行。这是哪个混帐东西起得名字——“自行车”？不用脚踏它能自己行走吗？还是老家话“脚踏车”准确，可现如今连乡下人都不叫它“脚踏车”，早就时尚地跟着喊它“自行车”了。崔健一道歌里唱得好：“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变化得都让人有点不理解：现在小姑娘都不叫小姑娘了，都被叫作“美媚”；东西也不叫东西了，叫作“东东”；丈夫也不叫爱人了，叫“老公” ┅┅朱浩洋情绪再度被杀戮了一次，心想，这次到派出所可能不会太顺。

　　把车子甩给路边补胎的老头，朱浩洋到丈母娘家拿上五千元钱，打的去了洪湖派出所。先找到小舅子案子的主管张民警。民警张胖子有特征，年纪轻轻的已经有了老板肚，老让人家觉得他肚子里装的都是民脂民膏，朱浩洋见了张民警的面说：“张警官，我是李忠的姐夫。李忠出什么事了？”

　　“哦，李忠啊！”胖子身子窝在椅子里，缓缓地抬起眼皮，没有回答朱浩洋的问题，却问“钱都准备好了？”

　　估计是昨晚又到那个洗头房蹲点了，一夜没睡好。朱浩洋接着重复一句。“李忠他犯了什么错？”

　　“他没有跟你说？”胖子提高了嗓门，“他打架伤人，对方伤得很严重。”

　　再问也是白问，本来问题不严重，他也会虚张声势往大里说。朱浩洋说：“我能见到他人吗？”

　　“先把交钱的手续办了，然后见人。”胖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朱浩洋交了钱，胖子带他来到一间小房子里，见到精神萎靡的小舅子，手上做指纹的印泥还没有洗尽，估计是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被吓得不轻，这才一夜时间，看上去好像老了几岁很憔悴。

　　“钱送来了？”小舅子问。

　　“已经交了。我们走吧！”朱浩洋准备带小舅子走。

　　胖子说：“现在还不能走，有的事情还没查清呢！”

　　“什么？”朱浩洋感觉被戏弄了，气愤地大声说：“这不是说好送钱来就放人的吗？你们还要怎么样？”

　　胖子两手一摊：“你也是在场面上混的人，我们按程序办事，这是是刑事案件，不搞清楚就放人，我们担当不起责任啊。”

　　朱浩洋心里骂，要按程序办事就不会罚款了，社会上的事都叫你这种人给搞坏了。朱浩洋气冲冲地说：“我找你们领导。”

　　“找也没用。这事就王所长定的。”胖子倒是沉得住气，随手把关李忠的房子门拉上，从外面上了锁。

　　朱浩洋想起去年春节陪领导跟市公安局吴局长吃过饭，如果局长出面，问题肯定能解决了。自己没有本事跟局长直接讲这事，但这事怎么好跟自己的领导开口呢？他走出派出所的大门，顿生一计。去他妈的，就这么干，反正派出所这些人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无非是为了罚款发奖金、养保安。

　　朱浩洋再次进入派出所。大厅墙上挂着全所人的照片、警号、职务、姓名。他记下了所长名字和长相，来到他的办公室。朱浩洋自我介绍说：“王所，我是市局吴局长的朋友，为李忠的事来的。”

　　王所长听说是一把手的朋友，忙说你坐你坐。“这事不太好办啊！李忠把人打伤了，对方住院了，如果告他的话就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顶”王所长做出为难状。

　　朱浩洋当然明白，他不相信自己是吴局长的朋友。再说了，就是朋友，吴局长他本人知道吗？

　　朱浩洋从兜里取出手机，按了一下。“吴局长吗？我现在洪湖派出所，就在王所长办公室，您跟他讲好吗？”朱浩洋把手机递给王所长。

　　电话里说：“王所长吗？李忠那事你办一下，人放掉，把罚款退了。我现在正在开会，你办一下！”完全是指示。王所长说：“好的，我一定照您指示办！”那边电话就挂断了。

　　王所长把手机还给朱浩洋，问：“你跟局长什么关系？”态度和刚才截然不同完全是献媚状。

　　“朋友关系！”朱浩洋讨厌这种人，但表面上还伪装出很亲近的笑容。朋友关系深不可测，有近有远。作为一个堂堂的省会城市的公安局局长，朋友多得数不过来。他相信局长肯定替不少人办过此类小事，连他自己也不会记得那么清。就是有一天他王所长去问，怕是也问不清楚。

　　王所长打电话叫来了张警官，说：“胖子，李忠的钱收了？”

　　胖子说：“收了。”

　　“退给他，把人也放了。”王所长很坚决：“立即去办这事。”

　　“不是说不放人吗？”王胖子不解，“款刚收回来，是你叫退的，我这个月任务算完成了啊！”

　　朱浩洋一听就明白了，小舅子是他们的指标，对方根本没受伤，说不定还两头收钱，也说李忠被打伤了，需要住院呢。

　　王所长将脸一摆说：“啰嗦什么？快去办。”王胖子走了，他马上换了个脸色说：“朱同志你有名片吗？”

　　“我没有名片。”就是有也不能给他，朱浩洋想，说道：“王所，你给我张名片吧！认识了我们就是朋友，今后多联系。”

　　王所长从办公桌上拿出名片，站起来双手递上，说：“今后我这边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朱浩洋把小舅子领出来，本想把那五千块钱留下来，当作私房钱，但想了想不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还是把钱还给了丈母娘。丈母娘说，没罚啊。小舅子说：“不但罚了，还不让我走。我姐夫本事大，出去一会，就找了大关系，把我给弄出来了。”

　　丈母娘就更觉奇怪：“这钱是你垫上的？”

　　朱浩洋笑了，说：“妈，是他们又退给我了。”

　　丈母娘问：“你找的谁啊？要请他吃饭的啊！要好好感谢人家！”

　　朱浩洋心想，怎么感谢？我帮你们办事，我还花钱请人吃饭，这是哪出啊。他指望丈母娘能从那五千块钱里拿出一部分作为答谢费，可是人家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把那五千块钱锁进了柜子里。

　　回到办公室，朱浩洋立即打电话给联勤部演出队的萨克斯管演奏员兼业余相声演员陆子豪。“子豪啊！今天这一幕太精彩了，搞个小品可以上春晚了。”想到刚才在派出所的情景，朱浩洋哈哈地大笑起来。

　　陆子豪倒是谦虚，说：“没什么，雕虫小技，发挥一下特长而已。”

　　“你小子有两把刷子。听说最近搞了台好车啊？”朱浩洋听说他换车了，想证实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陆子豪暗喜。名人是没有隐私的，名人的隐私都是故事、轶事，只有老百姓才把自己隐私收着掖着。

　　“我不仅知道，而且知道你小子占了不少便宜，你出的价只能买四只轮胎。”

　　“报废车，快散架了。”陆子豪得意地哼哼着：“不过到朋友的修理厂整了一下，还行。”

　　听说陆子豪在自己的车后面贴了一行字——“我长大就成了‘凯迪拉克’”，车往路上一开，远比那屁股后面“别吻我，我怕‘羞（修）’”有创意。朱浩洋笑道：“你那车什么时候变‘凯迪拉克’呀？”

　　“嘿，别提了，管我们的那屌处长让我把它揭了。”陆子豪叹了口气，调侃道：“一点文化都没有，我准备把他撤了，让你当。”

　　正在谈笑中，这时公务员进来对朱浩洋说，主任叫你去一趟。朱浩洋匆忙与陆子豪在电话里告别，说此情后补，有空时请他去吃“盱眙十三香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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