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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征服部下比征服敌人更难（三）

　　政委来科里交待周四党委中心组理论学习的事，本该李华昌做个记录，然后布置落实，但李干事最近几天老迟到，政委问他哪去了。朱浩洋说去上级机关拿文件材料去了，帮他搪塞了过去。朱浩洋想，该找他谈谈了。

　　等李华昌来时，朱浩洋说：李干事，你来一下。李华昌慢悠着过来，问：“有啥事？”

　　看着他这熊样，朱浩洋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不像个干部的样子，恨不得上去一拳将他打扒下。如果是在他当兵那会儿，他相信自己会的，现在年龄和职务都不允许他这样去做，在这样的机关，鲁莽是要被人耻笑的。朱浩洋感慨：征服部下比征服敌人还难。

　　“刚才政委找你了。”

　　“什么事？”

　　“周四中心组学习的事。”

　　“哦！”李华昌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几天怎么了？老迟到。”

　　“家里有点事。”李华昌还是那样不紧不慢。

　　“我看你是心里有事，你瞒不了我。”朱浩洋盯着李华昌的眼睛，用目光震慑他。

　　李华昌不说话。

　　朱浩洋知道他好酒，一个人喝八两轻轻松松，对他这种人，你在办公室谈不出什么名堂。于是说：“李干事，今晚我请客，喝两盅。”

　　“行啊，放领导点血，我一直没有勇气，今天是你主动的啊！”李华昌说：“我看就在安琪儿酒家，那里实惠。”

　　安琪儿酒家就在单位附近，名字是英文天使的意思，里面的服务员没有几个像天使的，都是刚进城土渣还没抖净的乡下妹。

　　两个人钻进最小的一个包间，要了几个菜。朱浩洋对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你去别处忙，我们叫你，你再来。小姐很知趣地说，你们慢用，有事就叫我，我的服务号是007。李华昌说，世界著名间谍詹姆斯·邦德的代号，你得离我们远点，别把我们秘密给搞走。小姐笑成了一朵花，退出了。

　　小包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便于说话。酒是北京的精装“二锅头”，56度。要喝就喝度数高的，低度酒寡淡无味，跟水里兑了酒精似的不够劲。酒是个好东西，借着酒劲可以讲平时不便讲，或讲不出口的话，喝高度烈性酒，容易早点进入状态。

　　朱浩洋抓过酒瓶，要给李华昌倒酒。实质上是做个样子给李华昌看。李华昌忙把酒瓶抢过来，说：“科长，还能让你倒酒吗？现在你是我的直接领导，要是在部队，我俩一个正连一个副团，中间差上三个档次，想给你服务还没有机会呢！还是我给你服务顺一点。”

　　“一样，一样，咱俩谁跟谁呀？”朱浩洋话这样说，心里却想：要是在野战部队，就你小子，嘿，给我洗内裤都排不上你。

　　两个人推杯换盏，喝着喝着，李华昌便开始倒起苦水来。

　　“科长，你把我的位置换掉没关系，干理论教育，我也不是不行，新闻都能搞，搞这个还不行吗？你我都是有才的，没有伯乐你什么都不是。”李华昌满面彤红，已经率先进入情况了。

　　朱浩洋不言语，当忠实的听众，让其借着酒劲，把心中的不快吐出来。李华昌是有才，但他的弱点也十分明显，有才但不能自恃有才，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别人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他要听听，这个李华昌心里装着些什么烂东西，今天非把这些东西给掏出来。

　　一两个知己，三两杯浊酒，很惬意。朱浩洋说：“老弟，来我们干一杯！”

　　你来我往又有几杯下肚，瓶子里已经见底了。朱浩洋喊：“小姐，再拿一瓶。”

　　007服务员肯定没有走远，马上闪进来，送了一瓶酒。李华昌说：“007身手不凡，动作好快。”小姐说，谢谢先生夸奖，我们老板要求为客人提供最好的服务。说完小姐自觉退出。

　　“你听说没有，干部科胡娜又要提升了，她两年提一级，凭什么，写个报告上面满目错别字，不就是凭他老公公是军区副政委吗？听说提后不在机关干了，送去读研究生。我们平民出生的，谁用你呀？只落得个干活的命。”李华昌愤愤不平。滋地一声自己喝了一杯，又自己给自己续上。

　　做人的工作就是斗智斗勇，靠蛮力注定要失败，要用智慧征服他的精神，俘虏他的灵魂。朱浩洋见火候差不多了，如果再不出手就要失去战机。先拉近他，再狠狠地打击。

　　从什么地方开始？从他最关心地方切入，往往这地方防线最薄弱。他李华昌最关心的是职务，正连已经两年了，能在这里提前一下，到团职时候机会就更大一点。“你职务上从没有提前过吧？”朱浩洋问。

　　“三年一职，规范的像正步走，步幅从来都是一个样的。”李华昌说：“像我这样没路子又不会搞关系的，只能这样。”显出一脸无奈的样子。

　　“你正连已经满两年了，这事我跟主任说了。”朱浩洋撒了个谎，但欺骗这种手段并不都是坏事，战争中的欺骗多了去啦，只是一个手段而已，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心理踏实了许多。

　　朱浩洋这么说，着实让李华昌感到意外。“主任怎么讲？”他急切地问。

　　“主任对你还是不错的，提前晋职的必须是优秀干部，但你最近的表现确实让人失望。”避开李华昌的问话，并一下击到他的痛处。朱浩洋感到已经进入状态了，一场对抗进入激战高潮。

　　李华昌低着头，为自己的表现蒙羞。朱浩洋再次抓住了一次绝好的进攻机会，由刚才的和声细语，变成了大声训斥：“你不要以为你才高八斗，你也不要以为只有你最是人才，你更不要以为别人提升了都是靠关系。”

　　李华昌两手抱头，两肘合起挡住了面部。朱浩洋感到李华昌在抽泣，虽然他竭力地克制，但却无法掩饰。

　　乘胜追击，直抵对心灵老巢，获取最后胜利。“你以为你是什么？是人物？呸！不就一个农村出来的兵崽子吗？你新闻报道搞得怎么样你清楚，让我们两年挨熊。你从一个兵成长为连职干部，不是组织栽培的吗？你实质上是个怨天尤人的懦夫。你的本质是私心作怪，只有自我。你想破罐子破摔可以，你今天说出来。”

　　“科长，大哥，你骂得好。”李华昌抹着眼泪，感激地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骂过我了，还是当排长时，一个老干事骂过我，他一骂，我新闻报道才有了长劲。你能这样的骂我，说明看得起我。从此以后，我听你的，你指到哪，我打到哪。”

　　朱浩洋说：“打个不确当的比喻：命运就像是强奸，如果不能反抗，不如好好去享受；工作就像是车轮战，你不行了，别人马上就会上；生活就像是自卫，一切得靠双手去创造。”

　　“这比喻太好了，精彩，精彩。”李华昌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攻克了一座心灵堡垒，如同做了一次精神体操。舒服在每根神经上行走。原来，干什么事都有它的乐趣，关键看你会不会去体验。朱浩洋说：“兄弟，好好干！来我们喝一杯！”

　　两个人把第二瓶酒干了，方才散去。朱浩洋回到家，还在思考，找个机会跟主任说说李华昌提前晋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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