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十三章 谁叫咱是老大（三）

　　凯迪拉克像城市里的一尾鱼，穿行在人流和车流中，开出租的的哥的姐们不时往这辆豪车深处探望，希望有什么结果。可是一无所获，准是猜想，里面一定坐个富商，两边是不离身的保镖。朱浩洋坐在里面将外面的世界看得清清楚楚，坑人的骗子还在路边往外地行人手里塞“中奖”的奖品；警察猛训违章的出租车司机，司机像孙子一样，滑稽地不时给警察敬礼。

　　朱浩洋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给政府办吴副主任打个电话。吴副主任说，我们在县政府招待所梅花厅等你，朱县长也参加。朱浩洋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朱县长要忙就算了。吴副主任说，朱县长讲了一定参加。吴副主任问，要多少时间。 “我自己带的车，凯迪拉克，一个小时不要，七点准时到。” 朱浩洋强调说：“就我跟司机两个人。”那意思这个车是我专用的，他想那头的吴副主任准大吃一惊。

　　凯迪拉克在一级公路上像一头猛兽，把一辆辆小车抛到身后，如同猎豹追逐兔子，又不屑杀死它，超过后展示自己的威力。车速达到了每小时两百公里，朱浩洋坐在车上，却感觉不到车的速度。车上的播放着过时的一首歌《味道》：“我想念你的吻，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声音不知从哪出来的，总觉得女歌星就在你的身边，不知是前还是后，也不知是左还是右，晕晕乎乎地仿佛闻到了女歌星身上的味道了。哦，不是，是车上的香水瓶散发出来的味道。

　　县政府招待所对朱浩洋来说并不陌生，这几年春节回家，都要在这里小住几日。春节带芳菲和孩子一起回家，她不习惯住在家中，不要说洗不上澡，就连上个厕所还要跑出来蹲那又破又臭的公厕，不习惯。她第二次回家就提出，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她坚决不回来过年。朱浩洋只能迁就她，在县政府招待所订房间。

　　快到了，朱浩洋看了看表，才用了五十分钟。按说刚才吴副主任已经告诉他包间了，车到后自己上去就行，但觉得这样上去太没面子，对，打个电话让他们下来接。

　　吴副主任果真会来事，接到电话没等朱浩洋开口，便说：“朱科长，我已经在下面恭候了，我已经看到你的车了。”朱浩洋果真见吴副主任正站在门口，冲车子这边招手。

　　进了包间，六七个人一起站起来，朱浩洋就挨个握手，脸上挂着笑容，有几个认识的就客气地说又见面了，不认识的就说你好你好，对方也回你好你好。吴副主任把他引到主客位置，他落了坐，发现身边空着。吴副主任说，朱县长在隔壁，市里来人，不过他马上会过来，他叫我等你一到就告诉他，我这就去报告。吴副主任去了，朱浩洋就跟几个认识的寒暄。

　　朱县长是副县长，主管经济，几年前他得了胆结石，需要手术切除，手术不算大，在县医院完全可以做，但办公室吴副主任同朱浩洋熟悉，建议他到军区大医院来，这个建议得到了朱副县长全家的赞同。朱浩洋请出医院全国著名的王一刀，给他顺利地做了手术。朱副县长说下次到县里去他一定做东请朱浩洋，这次算是兑现诺言。

　　朱县长声音比人先到：“朱科长，可把你盼来了。”隔着桌子就先把手伸过来同朱浩洋握手。

　　“朱县长越来越潇洒，面色透红，头发乌亮，准是有什么喜事。”朱浩洋说。

　　吴副主任在旁边低声说，朱县长马上要磨正。这事不便公开，朱浩洋不好当面祝贺。朱县长说：“市里领导在隔壁，我说有个朋友从省里来，就过来了。过一会还得过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过，这个酒我一定要陪朱老弟喝好。”

　　听朱县长的言行，让朱浩洋自叹弗如。两边都不得罪，还都觉得他是个重友谊重感情的人。这种人不磨正，谁磨正啊。

　　酒全倒满了，照例是前四杯同干。后面朱县长跟朱浩洋单独干四杯，说前两杯表示欢迎，后两杯表示感谢。吴副主任说干得太快了，多吃点菜。朱浩洋说：“跟你们父母官在一起，感觉温暖。我再回敬县长四杯。”

　　又喝两杯之后，朱浩洋和朱县长已经分别都干了十杯。吴副主任怕县长喝多了，说：“朱科长从省城来，新消息多，不如给我们讲个段子。”大家齐声附和要听段子。朱浩洋说：“不如这样，大家每人讲一个，讲得不精彩就罚喝酒。我讲了县长讲，一个一个往下轮。”朱县长说行，你先讲。

　　朱浩洋想起了一则校园故事，他说：“我就讲个大学校园的情景，是用如梦令的格式，听着：常记校园日暮，酒醉不知归路，误入校园深处，惊动男女无数，男人忙穿衣，女人忙提裤，遗失奶罩无数，更听一女声高呼‘挺住，挺住，再往深处。’”

　　大家都笑着说好，好，后面是高潮。

　　朱县长说，段子是群众智慧的结晶，是一种茶前饭后的聊天文化，我们讲，高级领导也讲。刚才省里来的领导讲了一个很好的段子，我这个不一定好，大家听着，听过的陪个笑就行了。说有个男人特爱看书，就像我们吴副主任，大家都看着吴副主任笑。朱县长接着说：“夜里他坐在床上看书，不时将手伸进妻子两腿之间。妻子便把所有的衣服脱掉撒娇。丈夫问，干吗？妻子说，你的手在干吗？丈夫一本正经地说，湿湿手书好翻。”

　　大家笑，又都说精彩，仍然后面是高潮。吴副主任总结：这口头性生活，跟性生活差不多。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进来一个人，是政府办的一把手主任，朱浩洋跟他面熟，想不起来姓什么。他说那边等着朱县长过去。朱县长起身说：“那边我去应酬一下。洪主任我把你当人质扣下了，陪省城来的朱中校喝好。”说完迈着稳健的步子，出去了。想必来时他已经喝了不少，除了跟自己喝了十杯，加上共同课目四杯，又跟桌上其他人搞了几杯，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朱浩洋还在想着朱县长这样天天喝真不容易，外国的县长是不是也这样被逼得死喝呢？

　　政府办洪主任说：“我在那边喝多了，但再多，也得跟朱中校喝几杯。”

　　吴副主任把喝水的杯子端过来，让小姐倒酒。说：“两个人用大杯干一杯。”

　　朱浩洋只说不行不行，已经醉了。洪主任一听说醉了，坚持要用大杯喝。吴副主任在旁边说，你先喝为敬。洪主任站起来，一口气把这杯酒咽下，使朱浩洋处于一种尴尬被动境地。不喝伤感情，喝了伤身体。朱浩洋说：“我宁伤身体不伤感情，这杯酒我干了。”

　　酒场结束，洪主任退出，还是不见朱县长的面。朱浩洋觉得心里不舒服，妹妹工作的事，只能请吴副主任从中协调一下。吴副主任说这样吧，我明天跟县长汇报一下，你先住下来，要么我安排你去活动活动。后面那话是客气话，要安排就不需要用商量的口气了。

　　这样假惺惺地还想叫我留？回去算了。朱浩洋说：“不麻烦了，明天跟省政府李副省长的秘书约好了去钓鱼，说不定李省长也去娱乐一下。今晚必须回去。”

　　临时编的一个假话，让吴副主任这帮人不能小看自己。吴的眼神亮了一下，似乎为自己安排档次不够有点后悔，说什么非要朱浩洋留宿一夜，要打牌要洗澡都行。朱浩洋却坚持要回去，吴副主任不再坚持，对招待所的人说，把土特产带上两箱。见一个人吭哧吭哧搬了两箱麻油塞进了后备箱。这两箱总有二十多瓶，一家两年也吃不完。朱浩洋道了谢，坐进车，再按下车窗，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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