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极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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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小说:蹦极 作者:卢山 更新时间:2019-12-25 20:03 字数:6446

  鲍尔斯和尤素福失踪的第十天,我去外交部找了一趟副常秘罗杰。我同罗杰谈了海洋观察站的事,同时也向他了解鲍尔斯和尤素福的最新情况。

  “现在不是谈海洋观察站的时候,但使命在身,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来同你说一声。”我对罗杰说。因为鲍尔斯失踪,我一直没有同吉多方面会谈海洋观察站的事。前天晚上,我给居华打电话,我们商定海洋观察站的事不能再等,还是先给对方打电话。

  “谢谢,代办先生,”罗杰说,“这我能理解,你说的这件事很重要,我会向领导汇报。不过,现在鲍尔斯不在,我们再等一等,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完全理解,”我说,“我们今天先把这件事说了,记录在案。我们也知道,这是件大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等鲍尔斯回来,我们再详谈。”

  “是,等他回来,”罗杰说,“我有种直觉,他一定还活着。”

  “我也有同感,他一定还活着,尤素福总监也活着。”我说。

  “是,尤素福总监也活着。”罗杰说。

  “有没有他们的最新消息?”我问。

  “没有,”罗杰摇摇头说,“我们一直在找。从知道他们失踪那天,我们就开始寻找,一直没有放弃。我们还向基比和其他周边国家政府寻求帮助。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忙这件事。遗憾的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有人说几天前曾经见到过一条小船。我们派飞机去看了,结果没有发现鲍尔斯他们的船。”

  “Keep our fingers crossed that they will come back safe sound.”我说。我边说边做了一个手指交叉的手势,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上帝会保佑他们平安归来。”罗杰说。

  晚上,我再次来到海边。前一天晚上,我来到海边,向老父亲磕头道别。我同父亲说完话,刚想回使馆,就听见远处有隐隐约约的鼓声和歌声传来。顺着声音望过去,我看见黑夜里远处有正在燃烧的篝火。我之前完全沉浸在对父亲的怀念里,竟然没有注意到。我好奇地走过去,发现那里有很多人围着篝火,有人敲着木鼓,更多人则边歌边舞。我看见鲍尔斯夫人和胖嫂也在人群里。

  “老板,你来了。”布莱恩也在,看见我,走过来同我打招呼。

  “看见这里有篝火,我就过来了。”我说。

  “他们在为鲍尔斯常秘和尤素福总监举行一个仪式。”布莱恩告诉我。

  “这是一个什么仪式?”我问。

  “如果有人在海上失踪,我们都要举行这样的仪式,”布莱恩说,“他们在海上听见声音,看见火光,就知道回家的方向了。”

  “那就是为迷路的人点亮回家的路。”我说。

  “是的,”布莱恩说,“所以那堆篝火,烧得越旺越好,越旺,他们就会看得越清楚。还有,他们唱歌跳舞,就是为了喊他们回家。”

  我想起我们山里,如果有人在山里迷了路,我们也会点着火把,叫着喊着给迷路的人引路。

  “他们每天晚上都来?”我问。

  “是的,从他们失踪那天就开始了,白天也有人在。”布莱恩说。

  “我去同鲍尔斯夫人和尤素福夫人打个招呼。”我说。

  “好。”布莱恩领着我,走进人群。我分别同鲍尔斯夫人和胖嫂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我能说的不多。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我只是想让她们知道,我同她们一样,希望鲍尔斯和尤素福安然无恙,平安回家。

  这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到海边,同其他人一起守在篝火旁。我希望鲍尔斯和尤素福能看见燃烧的篝火,也能听见歌声的呼喊,早点回来。

  十天过去了,十一天过去了,十二天过去了,参加仪式的人们,脸色憔悴了,歌声沙哑了,舞步迟缓了,鲍尔斯和尤素福还是没有回来。

  第十三天上午,我正在准备一份关于海洋观察站的报告,电话铃响了。

  “代办先生,渔船找到了。”来电话的是罗杰,听得出来罗杰很激动。

  “真的?”我难以相信我的耳朵。要知道,这已经是第十三天了,他们竟然找到了渔船。

  “真的,找到了。”罗杰肯定地说。

  “那他们还活着?”我问。

  “活着,应该活着。他们现在就在回来的路上。”罗杰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说。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这是激动的眼泪。我替鲍尔斯高兴,替尤素福高兴,替两个老朋友的大难不死高兴。

  不幸的是,我高兴得太早了。两人当中,只有尤素福活了下来。鲍尔斯因为在海上漂的时间太长,身体消耗超过了极限,回到医院没有救过来。听到鲍尔斯遇难的消息,我心如刀割。我不敢相信鲍尔斯就这样走了。我想起鲍尔斯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打电话约我出海捕鱼,放下电话前,他说的是“be there be square,不见不散。”本来我是要同他一起出海捕鱼去的,我们说好不见不散的。结果呢,那却成了永别。

  人生无常。前几天,我刚失去父亲,现在又失去鲍尔斯。鲍尔斯是我在吉多最好的朋友。对外交官来说,能交上鲍尔斯这样的朋友是幸运的。我同鲍尔斯脾性相投、一见如故,常常能想到一起,也能做到一起。我想起了他说“Well”时的样子,想起了他给我提供的种种帮助。我想起他第一个来参加我的开馆招待会,想起他在RH国际组织年会提案上的出手相助,想起他在签订两国医疗卫生协议中的斡旋,想起同他一起相处的愉快时光。这样的朋友可遇不可求,即使在同宗同族中,也很难找到。我不愿相信这样一个朋友就这样没有了。

  我去参加了鲍尔斯的葬礼。

  我曾几次参加过外交葬礼。记得第一次出国,我在使馆当大使礼宾秘书,遇上总统去世,大使让我陪同他去参加葬礼,也当他的翻译。请柬上写明Dress Code:要穿深色西装,白衬衣,系黑色领带。西装、衬衣我有,但黑色领带我没有。那个时候工资低,我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花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条纯黑领带。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参加葬礼。说句实话,我是懵懂的,除了那条领带,我的印象并不深刻,我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实习者,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我同那位总统不熟,没有感情上的交集。但这一次不同。我是带着悲伤去为鲍尔斯送行的。外交官怕动感情,也不允许动感情。按我们的职业要求,喝酒只能喝三分,感情上更是要同人保持距离。想想也是,如果你和当地人打成一片,你我不分,也就没有办法维护自己国家的利益了。但我与鲍尔斯惺惺相惜,他在工作上给了我那么多慷慨的帮助。再说,鲍尔斯他们这次出海多多少少与我有关系。这一次,我没有办法做到不带感情色彩。

  出门前,我为鲍尔斯降了半旗。吉多政府为了表彰鲍尔斯对吉多国家独立和发展所做的贡献,宣布为他举行国葬。吉多政府部门降了半旗,驻吉多的外国使馆也跟着降了半旗。

  葬礼在鲍尔斯的家门口举行。丧葬不出院,这是吉多人的习俗。我带了一个花圈,献在鲍尔斯的灵柩前。我面对好友的灵柩,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你说了不见不散的,你却自己走了,你不该这样言而无信。”我向鲍尔斯道别,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我向鲍尔斯夫人和三个孩子表达了哀悼和慰问。我劝鲍尔斯夫人节哀,还递给她一个信封,里面装了点钱,算是我的心意。鲍尔斯的三个孩子,最大的男孩才二十岁,这样的年纪就失去了父亲。我为他们感到难过。

  “谢谢!”鲍尔斯夫人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My deepest condolences.”我说。我向她表示最沉痛的哀悼。说的时候,我没有忍住,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尤素福也来参加葬礼。见到他时,我们四目相对,紧紧拥抱在一起。我拍着尤素福的背,他拍着我的背。尤素福明显瘦了很多,原本壮壮实实的身体,现在瘦脱了形,要不是下巴上那颗显眼的黑痣,我一下子都认不出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说。

  “是啊,我回来了,可是……可是……”尤素福哽咽着说,“可是,鲍尔斯他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看见尤素福的眼泪挂了满脸,不停地往下流。

  “还好……还好,你没有去,”尤素福说,“要是你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是好好的?”我劝慰尤素福,“没事的,我的命大。”

  “老天有眼,那天你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尤素福又说。

  这一天,吉多上层差不多都聚齐了。塞克莱来了,德皮也来了,还有伦杰、布朗和其他驻吉多外交官都来了。葬礼由外交部副常秘罗杰主持,穆尼副总统致辞。穆尼讲完话,就是出殡仪式。鲍尔斯的灵柩由人抬着,前面有长老领着,后面跟着鲍尔斯夫人和孩子,然后是所有的宾客。送葬的队伍出了院子,顺着小道,到了海边,又沿着海边,转了一大圈,最后回到鲍尔斯家里。院子里已经挖好了墓穴,灵柩就安放在里面。这是吉多的风俗。人走了,也一定要和家人在一起。

  过了一个多星期,我请尤素福来做客。在鲍尔斯葬礼现场,我有好多话想问尤素福。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忍住了,那样的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不好问。同时,尤素福刚刚经历一次大劫难,也需要时间恢复。我想好了,等几天,等他缓过劲来,再请他到使馆来,为他接风,也顺便问问他详细情况。

  尤素福和胖嫂如约而至。

  一见面,我同尤素福再次紧紧拥抱,久久无语。我和尤素福的关系一开始说不上好。我被摩托车撞伤之后,我去找过他几次,但都没有结果。尤素福一直说,撞我的人是基比人,第二天就逃回基比去了。但他对伦杰又不承认说过这样的话,我总觉得事情很蹊跷,怀疑尤素福瞒着什么事。后来使馆的铜牌丢失后,我向尤素福报了案,是他派人替我找回了铜牌。尤素福告诉我,他们问了很多人,才找到线索,拿回了铜牌。现在想来,这件事无疑拉近了我同尤素福的关系。而这一次的经历,也让我们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我准备了几个拿手的菜,斟上国酒。尤素福爱喝酒,尤其爱喝我们的国酒。

  “来,为我们的重逢。”我举起酒杯,尤素福也举起酒杯。我们俩碰了杯,一饮而尽。

  “那天你们怎么没有叫上我呢?我等了你们很久。”喝完第一杯,我问。这个问题已经在我脑子里盘桓很久了。

  “别提了,”尤素福喝了一口酒说,“鲍尔斯说要请你一起出海,让我陪着,我答应了他。那天下午,我和鲍尔斯一起开了一下午的会,会议结束已经过了五点半。开完会,我们急急忙忙赶回家,拿上东西,就到了海边。这一通忙乎,我们两人都忘了来叫你。到海边一看,海水已经开始退潮了。我们一商量,觉得没有时间再叫你,等叫上你,就出不了海了。当时,我们想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你愿意,以后再叫上你一起去。”

  来日方长。他们想的,同我当时想的竟然一模一样。

  “现在想来,幸亏那天没有叫上你,”尤素福继续说,“不然,万一你出了事,我们就没有办法向你的家里交代,也没有办法向你们政府交代。你说呢?”

  “我不是好好的?”我说。说实在话,我确实很后怕。

  “是。”尤素福说。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尤素福。

  “唉!”尤素福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向我细述那天的遭遇。“那天,因为你要去,我们特地多带了一桶柴油。你知道吗?那天我们是下网捕鱼。我们赶在退潮前顺利出了海,到了经常打鱼的海域,就下了网。我想肯定是碰上鱼群了。鱼特别多,我们下网起网,鱼一网比一网多。”

  “你们也不知道早点回来。”胖嫂插进来抱怨了一句。

  “那个时候,哪顾得上,”尤素福说,“我们抓得兴起,好久没有抓到这么多鱼了,想多抓点。但贪心误事。我们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等船舱装满了鱼,我和鲍尔斯才决定回家。开始我们很高兴,有说有笑。鲍尔斯说,要是早知道能抓这么多鱼,还不如把钟先生叫了一起来,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我们当渔民的乐趣。我说,是啊。”

  尤素福喝了口酒说:“哪知回来的路上,突然起了风,之前还风平浪静,一会儿工夫就刮起了大风。风越刮越大。我们的船本来就小,装的鱼又多,还是顶风,船根本就不往前走。当时是我在开船。船不但不往前走,还不断被刮着往外走。没有办法,我说我们扔掉点鱼吧。我们就忍痛扔掉船舱里的一部分鱼,想着这样可以减轻船的载重,船轻一点,就可以往前走。结果船还是不肯往前走。没有办法,我们继续往外扔鱼,把好不容易捕获的鱼,差不多全扔了,船还是走不动。”

  尤素福又喝了口酒,继续说:“你知道,我们的船只能顶风开。不顶风开,船就会被掀翻。不知道同风浪搏斗了多久,风慢慢小了一些,但柴油用完了。没有动力,小船只好随波漂流。开始几天,我们还能看见其他捕鱼船,我们向他们呼救,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一定以为我们也在捕鱼,根本没有想到我们是在呼救。”

  “那你们吃什么?”我好奇地问。

  “开始几天,我们以鱼充饥,”尤素福说,“船上没有火,我们只能吃生的。”

  听到尤素福说吃生鱼充饥,我的胃开始翻腾起来。我的胃本质上还是山里人的胃,馋肉不馋海鲜。这几年,我先是在基比,然后到了吉多,吃了很多海鲜,已经吃腻了。别说是生鱼,就是翻着花样做的鱼,不管是红烧、清蒸、煎炸、糖醋,还是别的做法,我都已经不愿吃了。我想象不出,吃生鱼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慢慢地,剩下的鱼全被我们吃完了。我们后悔开始时把鱼扔得太多,”尤素福继续说,“要是当时多留点,也许会好些。鱼吃完了,带的水也喝光了,我们陷入了绝境。记不清漂了多少天,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我们想一定必死无疑。就在我们饿得两眼发昏时,一只鹈鹕落在小船上。它一定也是飞累了。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它抓住。以后几天,我们就靠喝鸟血勉强活着。”

  鹈鹕是一种体型很大的海鸟,长着很长的尖嘴,以捕鱼为生,吉多近海经常可以看到。靠喝鹈鹕的血生存,我不敢想象。

  “我们一直盼着有船来,有飞机来救我们,”尤素福充满忧伤地说,“我和鲍尔斯被救的那天,我们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半睡半醒着。突然间,我听见嗡嗡的飞机声,我以为出现了幻觉。飞机声越来越大。我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有一架小飞机从远处飞来,越飞越近。鲍尔斯也看见了。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使劲伸手向飞机招手。飞机看见了我们,飞到小船上空投下一些水和食物。水和食物掉在四周的海面上,我捞起来了几个,鲍尔斯虚弱得已经动不了了。”

  “那鲍尔斯后来是怎么回事?”我听了也唏嘘不已,赶紧问鲍尔斯的情况。“刚开始的时候,我听说他是和你一起被救起来的。”

  “是啊,”尤素福深深叹了口气,“我们是一起被救起来的。飞机飞走后没过多久,就有船来把我们救回去。你知道,鲍尔斯常秘平时身体就比我弱。我们被送到了国家医院,我住了几天,慢慢恢复过来。鲍尔斯没有我幸运,到了医院却没有能够救过来。”

  尤素福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也跟着流泪。

  “你知道,”尤素福有点哽咽着说,“在海上漂流的几天里,鲍尔斯一直念叨着你。他说,还好我们没有把钟先生带出来。要不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他们的政府交代。他反反复复,不知说了多少遍。”

  我仿佛能听到鲍尔斯说这些话时的声音腔调。到了那种时刻,他还想着我,让我感动不已。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也耿耿于怀,”尤素福说,“他说,如果能活着回来,他一定要告诉你。如果他回不来,他让我一定告诉你,你刚来时被摩托车撞的事情,他对不住你。”

  “为什么?”

  “那个时候,你也找过我,要我们一定找到肇事者,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

  “我们说肇事的是基比人,”尤素福说,“其实不是,那个人其实是我们吉多人。”

  “是吗?”我想起伦杰一口咬定,那个人不是基比人。

  尤素福点点头说:“是。”

  “那他背后有人吗?”我问。

  “我们也不是很肯定,”尤素福说,“但他是吉多人,这一点是肯定的。鲍尔斯对此很内疚,让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那他现在哪里?”我问。

  “他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出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尤素福说。

  我没有说话。看来是心虚走掉了。

  “说句实话,你的安全问题,鲍尔斯一直想着,达鲁总统也是。”尤素福说,“自从你被摩托车撞了之后,他们同我说过好几次,一定要我当心你的安全。我们这个地方不大,说简单也简单,但说复杂也复杂。”

  “谢谢,”我感激地说,“谢谢你们为我操心。”

  “这样说就见外了,”尤素福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 还有一件事,我也没有怎么听懂。鲍尔斯常秘让我告诉你,说是有人想来吉多,他没有给签证。对,他应该就是这么说的,让我一定也告诉你。”

  “谢谢,都那个时候了,他还想着我。”我说。我听明白了鲍尔斯想要说的意思。

  “是啊,他说一定让我转告你。”

  “谢谢他,”我说。“May my good friend rest in peace! 愿我的好友安息!”

  “愿他的灵魂安息!”尤素福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在生命的最后,鲍尔斯还想着我,还给我留话,我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下来。我永远失去了我在吉多最好的朋友。我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我以后在吉多的工作会面临怎样一个局面。

  那时,我还没有想到,接替鲍尔斯出任外交部常秘的会是德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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