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套间里,李修民的心情变得无比美好。
他感觉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聊天是一件比较快乐的事情,坐在沙发上与陶云飞面对,只有陶云飞一个人。李修民坐在沙发扶着扶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陶云飞,越看越觉得顺眼,这可能就是一种缘分吧。
如果说是遇到其他人,自问也算是有些气势和压力,对面的人至少都还是要做出一副谦卑的姿态来,或者说态度紧张。陶云飞其实也并不在意,宜陵地区的生活其实在这个时代和他所处的时代已经很有不同。也许别人会对李修民这样的富商有些讨好,但是对于他来说,没有必要,他关心的远远不是一个有钱人的实力展示。
“你喝茶还是喝咖啡?”李修民站起身,走到房间的小吧台边,表现得尽量很客气。
“嗯,我随意,前面可乐已经很不错了。”陶云飞举起可乐,喝了一口。
“你没有出国国,却能够讲得一口流利的多国语言?”李修民的目光在陶云飞身上扫视过,但是却没有找到他感兴趣的地方,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太普通了。
只有那双眼睛,有些不同。
“你学了这么多,对你的紫砂作坊有用吗?”李修民继续逼近。
“有的,最近来的外国客人比较多,都是我接待的?”
“也是……”李修民从之前的残片中发现陶云飞的确至少用了一些外国技法。陶云飞能如果说没有这方面的浸润,是不可能使用出来的。
李修民笑了笑:“那么将来拈花一品作坊这个地方肯定留你不住。”
陶云飞没有说话,道:“一个人要有根,我的根在宜陵,在拈花一品作坊,李总您也是宜陵人对吧。”
“唔?你怎么知道的。”李修民打了个哈哈。
陶云飞抬眼看了看他:“因为您说您之前认识我父母,和这里很多人都认识?”
“算得上半个宜陵人吧。”李修民其实心里也很纠结,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谈下去:“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宜陵人,但是我出去的很早,现发现自己丢了你说的那种东西。”
“我想知道我父母的事情。”陶云飞觉得现在是直奔主题的时候了。
李修民道:“他们是好人?”
“确实。”陶云飞心里有些激动了。
“我和你一见如故。”李修民定定地说道,然后他说道:“你很有天赋,和你的父亲一样,而且你有你母亲的智慧和能力?”
陶云飞的手不知不觉开始抖动起来,他似乎无法控制,也可以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有时候来自血缘的那种东西,不是一个人自己能控制的。
陶云飞其实知道,没有父母的基因传承,就算十二岁那一年被雷劈的再厉害,也很难这么触类旁通,今年时间,是无法做出“唐羽紫砂壶”这种工艺水平的紫砂壶的。就在他一点点寻找父母线索,并在梦里梦见他们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看着这个壶,似乎心意相同,就像是等待他一样。
“不知道我该不该知道那些事情。”陶云飞道,“您其实对唐羽紫砂壶很关心,对我父母又很了解,但是我却发现我没有办法给您您想要的东西。”
“你也算是我的一个子侄,没有关系。”李修民忽然有些释然了,原本还有些疑虑,现在开始慢慢降低了。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然后说道:“小陶,我其实觉得你是一个有天分的孩子,只是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你知道吗?”
“您想说的是?”陶云飞问道。
陶云飞没有接过李总的话头,李修民却很淡然地对陶云飞说:“云飞,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后生,我李修民在商海浮沉这么多年,看人却是从来没有走眼的。”
说完看着陶云飞的眼睛,他微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跟着我去国外学习生活?”
陶云飞一听之下,抬起头来看了看李总一眼,他看到的是一张慈祥的脸,之前他在宜陵当地的报纸上看到过这个李总在本市投资的消息,投的都是有关紫砂的项目都很大。
可以说李总提的这个建议对于现在这个社会的很多年轻人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就算是很多年之后,能够得到这样大的老板去新加坡工作生活,也是很好的选择。
但是陶云飞可不想寄人篱下,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在这个时代,应该会有更好的生活和选择,尽管这个国家现在还有些落后,但是再过几十年,这片广袤的国土的潜力将会彻底苏醒。
“我想带你去新加坡,那个地方有世界上最好的研究院,那里有世界一流的实验室,你可以在那里真正得到发挥的空间。”李修民说道。
陶云飞喝了一口可乐,说道:“其实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明白,但是我觉得,我还不太适合您所说的新加坡,那里目前还不适合我。”
“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李修民觉得很奇怪,之前很多人为了去新加坡找到他,包括宜陵当地的很多富人,都在想把孩子送到发达国家。其实说起来在国内的这种状态下,没有科学的仪器和试验,还有大把的经费,这个年轻人做不出什么太大的成就。
“我并不是因为你能做出唐羽紫砂壶而要带你走。”李修民决定再做一把努力,在他的脸上,他似乎看出当年那个人的容貌,“我是想让你有更大的空间去发展。”
“您把我学习外语的行为,想我一个一心想出国的人,可能犯了一个错误。”陶云飞表现的很淡定,“我觉得唐羽紫砂壶是属于宜陵的,紫砂工艺也是”。
“当然,我也没有说不是”李修民有些不太耐烦了,但是他还是在忍耐。
陶云飞道:“其实紫砂这个工艺,只有在中国的土壤里才能真正发挥出其价值。”
“嗯……”李修民也不得不承认,但是他知道,迟早一些外国艺术家和收藏家也会意识到紫砂的工艺价值。
陶云飞继续说道:“您是不是当年对我的父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是谁告诉你的?”李修民有些惊讶了,当年的场景似乎再次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站在一个同样年轻的人面前,劝说他和自己一起走,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三十出头。
李修民转到沙发后的窗台前,看着眼前的风景,没有说话。
空调打得很低,但是他依旧反角气温闷的让人心烦意燥,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还是想起了往日的场景。
李修民站在窗台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说:“云飞,说实在话,那个壶我还放在新加坡这次没有带出来,我这次想先和你好好聊聊。”
陶云飞眼睛眨了眨:“李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徒,您要是认为我学到了陶家的真传手艺,那么您真的是抬举我了,我的本事很小,您高看我了?”
“拈花一品坊‘紫韵洞’里的本事,可不能说是微末哦!”李修民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陶云飞。
“您说的是什么,我不明白。”陶云飞站了起来,看来这李老板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很多。
“你去过的地方,我也曾经去过,不过你能得到里面的真传,应该是你的福气和造化,我虽然没有学到里面的东西,但是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我还是能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李总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正说到这,二人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
好像是吵架的声音,一个杯子被摔在地上,啪的一声
此时外间,一张木茶机,几张靠背椅,便算会客厅,虽是马虎,倒也大方。
只是方桌四周坐着几名个人,刚刚还是一派和气,现在却是剑拔弩张,谁都不愿让步。
“陶老兄弟,守着这个老祖宗的手艺是没错,但这作坊现在和你又没啥关系了,你又何必做无谓的坚持?”一名口音有些别扭的年轻人,略带不屑的说道,是李修民的秘书。
而刘大富则很悠闲,花衬衫外,套着格子西装,梳的大背头油光锃亮,手里拿着的蛤蟆镜一甩一甩,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的,嘴里叼着一根烟,挺像那么回事。
而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人,一脸的紫红色,一看就是常年蹲在窑子边的,不是陶云鹤,但是却又七八分相似,则是陶毅了。
陶毅一手执着茶壶,一手拿着蒲扇,淡然笑道:
“该坚持的东西还是要坚持的,作坊是我们爷爷辈传下来的,‘唐羽拈花壶’是我们唐代的陶艺技术,匣钵烧技术,釉面,“釉下彩”是我们整个‘宜陵紫砂’的工艺瑰宝,怎么着也不能给外国人拿走?”
“当年闹得那么凶,放火烧屋,端着枪威胁,都没能把‘唐羽拈花壶’从我们作坊手里夺走。如今我们只是穷而已,又死不了人我们也不缺那点钱,就算是让我们天天大鱼大肉我们也吃不惯!”
陶毅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敌人占领宜兴后,在宜兴大肆掠夺了我们的紫砂文化财富,迫害我们的紫砂能工巧匠,使得宜兴紫砂窑场一篇萧条与狼藉。这些你们都知道么?”
陶说着心像装着一壶刚烧开的沸水一样,激动得要溢出来:
“早在明代万历年间,他们就觊觎宜兴紫砂原料和紫砂工艺,到了清末还有日本人来宜兴学做紫砂壶的,在整个日本的茶艺界都崇尚使用紫砂壶,以拥有一把紫砂壶为荣成为一种时尚,他们占领期间,宜兴紫砂壶和紫砂矿料成为他们掠夺的重要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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