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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提审冯金 43

　　冯金面无表情地说：“冯金。”

　　“年龄？”

　　“四十四岁。”

　　“家庭住址？”

　　“石岩镇水围村。”

　　“知道为什么拘留你吗？”

　　“知道。”冯金说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眼球开始转动。

　　沈明铮一直盯着冯金的表情，他知道，冯金此时正在积极调动防御，他要回答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烂熟于胸的。

　　沈明铮手指捻着准备的材料，上面是他为了这次审问做的提纲。简单说，就是对照案件的事实,看证据材料与案件的事实是否一致,是否有矛盾,来源是否合法,哪些证据在讯问中能够使用,哪些证据不能使用,还要进一步弄清什么问题。

　　他想过，审讯冯金的最初依据是现有的已经掌握的材料,这些材料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与犯罪事实有联系的证据; 确定讯问冯金的重点提问,提问的依据是与犯罪事实有联系的人和事以及证据。还有确定侦查讯问的方法的重点,依据是犯罪嫌疑人个人的材料,和该犯罪嫌疑人与客观的犯罪事实的内在的联系。

　　事实上冯金的个人材料准备的并不完整。

　　所以，沈明铮对这次审讯是没有预期的，真正的预期是审完冯金释放他之后。

　　他这个想法只是在办公室与几名专案组的成员口头上提过，还没正式向黎明达汇报下一步的方法与重点。

　　他提前做这些审问材料，目的是为了对付审讯过程中冯金的本能防御，或者说是早有准备的抵抗与防御。

　　“既然知道为什么拘留你，你把问题说清楚。”邬力说。

　　冯金抬头直视对准他的灯光，又举手在额头遮挡了一下。

　　“你们把这灯光转开点，我睁不开眼睛，没法说话。”冯金说。

　　沈明铮听出了他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想由被动转为主动了。

　　沈明铮对冯金身后的法警说：“把他的椅子往前挪一下。”

　　冯金起身，法警将椅子往前挪了一步。冯金避开直射的灯光，他望着坐在对面的沈明铮和邬力，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嘴唇。

　　“说吧！”邬力说。

　　“说什么？你让我说什么？”冯金反问邬力。

　　邬力听出了冯金反问中的挑衅，他没有生气。

　　“说说你为什么会被公安局拘留了。”邬力说。

　　“因为你们这些警察吃饱了没事干，抓不到真正凶手，把我这个老实人抓进来顶包。”冯金说这番话的时候，一侧的嘴角翘起，似笑非笑。

　　冯金的表情沈明铮看在眼里。这个表情表明除了冯金的厌恶情绪之外，还有对对手的不屑。

　　沈明铮感到惊讶，冯金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应该说变得胸有成竹，有底气。从认识冯金，与他接触以及谈话以来，从没表现得像在这般沉着与稳定的心理素质。

　　一个人处在困境中，一旦得到外力相助，自然而然会生出一种自信。

　　想到这里，沈明铮心头生出一个疑团。

　　沈明铮写了一纸条，推到邬力面前。

　　“昨天有人探过冯金？”

　　邬力在一行字后面写了三个字：“不清楚。”

　　沈明铮对桌面的麦克风叫李崤。

　　坐在观察室里的李崤听到了，起身快步走到审讯室门外，沈明铮开门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去拘留室查来访登记本，有没有人探过冯金。

　　李崤拿着纸条走进观察室，将纸条递给黎明达。

　　黎明达接在手中看了看，他点头说：“去查。”

　　审讯室内，沈明铮指了指桌面的证据，邬力领会。

　　“冯金，宋成光夫妇早上开车去银行取钱，回家不久被杀了。他们取钱用过的车后座找到两根头发，经化验，这两根头发是你的，你想解释吗？”

　　冯金没加思索，欠了一下身体，接口应道。

　　“这车如果是你开过，会不会留下你的头发？我开过宋老板的车，可是，我每天都会开他的车，这车如果没有经过及时清洗吸尘，留下头发是不是最平常的事？我再补充一句，如果我是杀人犯，为什么不去把车子清洗一番，等着你们去车内查到我的头发？这只能说明我根本不知道宋老板被人害死了。”

　　冯金说话的声音越说越高，邬力却很平静。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宋成光去银行取钱的头一天，当着你与段连槐的面说了这件事，第二天宋成光取了一笔钱，被人杀了，钱被抢了。如果不是宋成光夫妇熟悉的人，谁能那么准确找到宋成光的家，而且在他取了钱之后找到他家的仓库，不是你还有谁？”

　　“警察同志，我身上的疑点不是凭我张嘴说话能洗清楚的，而是要你们警察查清楚。宋成光当着我和段连槐的面说了去银行取钱，你怎么不把段连槐也带来审问？按你们的推理，他应该也是嫌疑人才对。看来，如果你们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就该定与宋成光夫妇熟悉的人的罪了，是吗？”冯金说。

　　坐在观察室里的两名年轻的警察受不了冯金理直气壮的态度，碍于黎局长在，没有暴粗口，却又想表现自己的聪明。其中一个怒气冲冲地说：“冯金太他妈嚣张了，吊他一个晚上什么都招了。沈队干嘛对他那么客气？对他客气了，便得寸进尺。”

　　黎明达咳嗽了一声，说话的警察立即噤声不语。

　　“段连槐现在就在隔壁，他的表现比你好。”沈明铮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像两根发亮的刺扎进冯金的眼睛里。

　　冯金下意识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他觉察到自己失态了，晃了一下肩膀，挪了挪屁股，坐直身体。

　　冯金心中的慌乱，被他下意识的抬手挡光动作泄露了。沈明铮看在眼里，至于他的挪动，坐直身体，正是为了掩饰失态所做的补救。

　　肢体姿态表情，作为一种沟通语言，其可信度远远大于口语沟通。伪装语言符号很容易，但伪装身体符号就没那么简单了。

　　“冯金，你不用掩饰，你的下意识行为以及肢体动作暴露你刚才听到段连槐名子时的害怕。这就说明，你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5月9号晚八点二十五分，你在红光路的酸菜鱼饭店接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从邮电局公用电话亭打给你的。我给你一个表现机会，让你自己说出打电话的人。”沈明铮说。

　　沈明铮这个问题很突然，冯金睁大眼睛，他目光没有与沈明铮直接对视，而是偏转头向上三十度，作思考状。这个抬头动作与上方的白炽灯相遇，他躲开灯光。

　　仅这几下动作，冯金的表情变得平静了。他想，警察又在诈自己。心中自责为何失态、慌乱。

　　冯金做出思考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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