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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痴迷真君 水城三怪

　　话说那闻先生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满城百姓忙不迭地跪地求饶，又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他才将水退了下去。但这圣哥大王离去后，水城人又不忍将那童男童女送与妖怪食用。全城人都齐集二郎庙，日夜跪拜，希望他能够显圣除妖。在经历了三个日夜的拜求后，那泥塑神忽然开口了，他让大家不要惊慌，那妖怪再次来临后，他自会出面应对。水城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那圣哥大王见水城人不曾将那童男童女送到竹峰上，便又化成了巨鸟飞到了水城上空，水城一时间黑云压顶。那妖怪扇动他那巨翅，又将洞湖水漫起来，眼看就要将水城淹没。就在这时，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巨鹰，凶猛地飞向巨鸟，恶狠狠地去啄那鸟的咽喉。那巨鸟见来者不善，慌忙变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武士，手持三根长枪，凶狠地刺向那老鹰。而老鹰却在瞬间化成了三个三头六臂的神将，手持九柄三尖两刃刀，围攻那武士。

　　“很快，那武士便被三尖两刃刀砍成了八截，落入了洞湖中。水城人纷纷跪倒，央求那二郎神一露真容。片刻后，天空晴朗，那二郎神居然果真出现在了半空中。他俊美绝伦，英气逼人，更有那十足的贵族气质，风流潇洒，顿时迷倒了水城的所有年轻女子。他虽然只闪现了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却将水城年轻女子的一半魂魄都带走了。

　　“自此，水城的大姑娘都坚决不嫁，要嫁也要嫁二郎神那样的；那年轻媳妇也不相夫教子，时时刻刻惦记着二郎神。她们每日里都守候在二郎庙，将绝大部分时光都扔在了那里，希望能有幸再次一睹他的风采。”

　　猴王这时才明白，水城的男子为什么不愿外地的美男子来水城了。不过，他心里又有几分不解，便开口问：“那水城的男子为什么不去二郎庙，祈求那二郎神，求他再度显圣规劝那大姑娘出嫁、小媳妇相夫教子呢？”

　　“怎么不去？日日都去。可无论是那泥身还是真身都未曾开口一劝。”闻先生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猴王听后，心里不免有些鄙视二郎神，除了一害，又留了一害，还不出面做个了断。他原本想拜他为师的，可听了他的这番作为，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别的女子还都只是情不自禁地思念那二郎神，并不敢奢望什么。可那小嫦娥却不同，她依仗着自己美貌无双，一心一意地惦记着嫁二郎神。这就可怜了那痴情的朱老二了。”闻先生苦笑着感叹完，端起酒爵，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那这水城第三怪又是什么呢？”猴王的心思却不在朱老二和小嫦娥的情事上，他关心的还是水城的怪人和怪事。

　　“怀籽儿的鱼儿会说话，这是水城第三怪。”闻先生不假思索地说。

　　猴王听后，眨了眨眼，马上断言：“这一定是那朱老二教会那些鱼儿说话的。”

　　“我们水城人也这么看。”闻先生点头说，“那些怀籽儿的鱼儿被捕获后，通常会流着眼泪，央求那些准备吃牠们的人放过牠们。而那些吃鱼的人，一看鱼儿开口说话了，也不忍心吃牠们，又将他们放回了湖里。这样一来，水城人对此事就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

　　“哪两派？”

　　“一派人有些怪怨朱老二，认为他害得他们费时费力，将到手的鱼儿又放回了湖里；而另一派人则认为，正是因为朱老二这样做，才使得洞湖里的鱼不至于灭绝，水城人才能世世代代有鱼吃，他是水城的福星。”闻先生平静地说，并未说出他自己的看法。

　　猴王却暗赞，朱老二这件事做得妙，却对他痴迷小嫦娥有些瞧不上。

　　时近酉时，猴王才与闻先生在酒肆里分了手。他走出了酒肆，按闻先生所指的路线，直奔那二郎庙而去。

　　猴王脚步异常迅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二郎庙前。这里黑压压地坐满了年轻女子，她们都目光痴迷地注视着庙里的二郎神神像，似乎可以得到巨大的心理满足。猴王不由得心头火起，暗想，此时虽然日头西斜，但依然红日高悬，正是女子们劳作或相夫教子之时，在这里耗时枯坐，岂不误了大家的大好年华？他内心不平，就在人缝儿里快速穿行，顷刻间进入了庙里。

　　猴王在庙门里站定，抬眼细瞧那神像，只见神像俊美威严，神态间还挥洒出一种漠视一切的高傲。猴王心说：“为了你这么一座泥像搞得一城人家庭不睦，纷争不断，要你何用？”这样想着，他猛地跃起，跃到了神像前，扬起手，照神像的鼻上就是凶猛的一拳，只一拳，就将神像的头打成了齑粉；同时，他还抬脚踢向神像的肚腹，也仅一下，就将神像的身躯踢为两截，这两截身躯立刻倒落尘埃。猴王的身子也向下落去，他就势将两脚踩向那两截身躯，并将这两截身躯踏为齑粉。猴王只用了一拳三脚，就将二郎神高大威严的神像变成了一摊碎土。

　　那些痴迷地膜拜二郎神的年轻女子们，见二郎神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堆碎土，都惊得目瞪口呆。等她们缓过神来，认定是那瘦小似猴的男子毁了她们的偶像后，猴王已跃回庙门口。年轻女子们不约而同地从地上蹦起，气急败坏地扑向了猴王。猴王懒得跟她们纠缠，纵身一跃，跳上了庙门旁的一棵树上，而紧挨这棵树的是一排树，一直延伸向城里。猴王如履平地般地在一颗颗树间飞奔，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那些年轻女子们一看抓不到那“瘦猴”，又都瘫倒在地，如丧考妣地痛哭起来。

　　再说那二郎真君，此时正在他灌洲灌江口的家中，与梅山太尉姚公麟对弈，哮天犬乖巧地卧在他的脚边。他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他捻动手指，掐算了一番，算到一定是自己别处享香火的生祠出了问题。他略带歉意地对姚公麟说：“贤弟，请稍候片刻。”说完，他起身从屋中走出，来到院中，向上微微扬了扬头，便升到了空中。他睁开眉间的天眼，四下望去。

　　二郎神的天眼不仅可以洞悉万物，还可望到几千里之外的微小物件。他曾跟天庭的千里眼比试过目力，那千里眼竟不及他看得远。二郎神只扫视了一圈，就看到他位于水城的泥像被毁成了一堆碎土。他心下不快，暗想，自己待水城人不薄呀，去年还替他们除去了圣哥大王，免去了他们子孙被吃的惨剧，他们怎么会如此无礼，恩将仇报呢？这样想着，他落回了地面，眉头紧锁，回到了屋里。

　　那姚公麟是何等聪明，他一眼看出二郎神心中不快，赶忙关切地问：“二哥，什么事儿让你烦心呀？”

　　“水城人居然将我的塑像打成了齑粉。”二郎神闷闷不乐地说。

　　“汪汪汪……，这水城人也太恩将仇报了吧？！”不等姚公麟开口，那哮天犬便化作了人形，抢先说。

　　“是啊！是谁吃了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做？”姚公麟也气愤地说，“让我查出是谁干的，我一定将其碎尸万段，替二哥解气。”

　　“何必跟凡人计较？！”二郎神貌似大度地说。

　　“不行，我现在就去水城，查找这胆大包天的人。”姚公麟说着，起身将要往屋外走。

　　“四弟，不要鲁莽。”二郎神拦住姚公麟说，“今天天色已晚，要查，还是明天去吧！一定要查清原因，再做定夺。”

　　“好，明天一早，我就赶过去。”姚公麟只好如此说。

　　“我也去。”哮天犬急忙说。

　　“我们一起去。”二郎神语气坚定地说。他生怕姚公麟将事态扩大。他现在是三界瞩目的焦点，不想无事生非。

　　第二天一早，二郎神率领着姚公麟和哮天犬来到了水城上空。二郎神在云端里念动咒语，拘来了水城的土地。土地爷屁滚尿流地赶来，一见二郎神，忙不迭地跪倒磕头，嘴里迭声说：“小神有过，小神有过。”

　　“知道你有什么过吗？”姚公麟冷冷地问。

　　“小神未将真君的神像看护好。”土地仍跪在二郎神面前，低着头回答。

　　“就在去年，那圣哥大王在这里为非作歹，要求你每日都要到他的洞府站班听调，将你当奴隶使唤，是谁解救了你呀？！”哮天犬化作了人厉声问。

　　“当然是真君。”土地赶忙回答。

　　“那为什么不小心看护好真君的神像？”哮天犬继续诘问。

　　“实在是事发突然，小神未及防备。那贼人身手异常快捷，眨眼间，就将神像彻底毁坏了，小神救护已然不及。小神有过，小神有过。”土地自责道。

　　“这水城人也太狼心狗肺了吧？！去年，真君刚刚替他们除去了吃人的妖，今年，他们就恩将仇报。”姚公麟气恼地说。

　　“太尉爷有所不知，这不是水城人所为。”土地急忙说。

　　“哦，那是什么人所为？”二郎神这才开口，他见土地一直跪着，又补充道，“你站起来回话。”

　　土地这才站起身来，却仍冲二郎神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是一个外乡人毁的。从外貌上看，此人似人又似猴；从身手上看，此人又似人又似神。他只用了一拳三脚，就将真君的神像毁坏了。”

　　“那他一定是妖。”姚公麟肯定地说，“看来我们来对了，这里又需要我们斩妖除魔了。”

　　“可是，可是，看着不……不像。”土地支支吾吾地说。

　　“你才有多大道行？！能辨出妖邪？”哮天犬冷笑道。

　　“是，是，小神只是……只是乱猜。”土地唯唯诺诺地说。

　　“是人是妖，我一看便知。你还是带路，领我们去见一见他吧！”二郎神冷冷地吩咐。

　　“是，是。”土地躬身答应后，就驾云朝猴王居住的悦来客栈奔去。二郎神等在他身后紧随。

　　眨眼间，土地等一行来到了悦来客栈的上空，土地指着脚下的客栈，扭身正要冲二郎神说：“这就是那厮居住的客栈。”就见猴王刚好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土地急忙指着猴王说：“就是他，就是这厮毁了真君的神像。”

　　二郎神面向猴王，睁开天眼，仔细观瞧。片刻后，他才惊愕地开口：“这厮居然是一只石猴，怪不得一拳三脚就毁坏了我的神像。”

　　“那他一定是妖怪了。”姚公麟说。

　　“不，他身上并无妖气，而且，他步态虽然轻灵，但步伐沉重，却像是刚修成凡人，还不会驾云。”二郎神目不转睛地说。事实上，他省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儿：那就是这石猴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是他不敢轻易触犯的。

　　“管他是人是妖，既然他毁了主人的神像，就先拿他回去，打他一百大棒，让他知道我家主人的厉害，再交有司，断他是人是妖。”哮天犬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不可造次。先看一看他意欲何为，再做定夺。”二郎神威严地说。

　　“是。”哮天犬答应着退到了二郎神身后。

　　二郎神等跟着猴王在空中飘荡。

　　猴王一直朝着城外走去。昨天，打毁神像后，猴王回到了客栈，晚饭也没吃，和衣躺到了榻上。他前思后想，觉得二郎神既然在这个地方如此灵验，那就说明这里再没有其他神仙了。自己既然不打算拜二郎神为师，那还不如早早离开为妙。他便决定，第二天一早，离开水城。

　　猴王出了城，一直向东走。空中的姚公麟见状，警惕地说：“哎呀，不好，看来这厮一定是要逃。”

　　“对，太尉说得对！这厮一定怕主人降罪，想溜。”哮天犬附和道，“主人，我们还是把他抓回去责罚吧！”

　　“他能跑到哪里？即便跑出万里，我顿足就能追到。”二郎神不屑地说，“不要说责罚他，就是处死他那也只是吹口气的事儿。可我堂堂杨戬，怎么会跟一个凡人动手，传出去，岂不让三界笑掉大牙？！”

　　“主人，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我可以替您出手惩处他。”哮天犬态度坚决地说。

　　“还是问清楚了原因，再做定夺吧！”二郎神思忖了一下说，并在姚公麟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姚公麟就变成了一个仆人的模样，二郎神则变成了一个贵公子。二郎神冲哮天犬及土地说：“你们俩在空中等候，我们去去就回来。”说完，他就和姚公麟一起向地面落去。

　　二位神仙落在了猴王的身后。姚公麟冲猴王招手叫道：“前面那位公子请留步！”

　　猴王扭回身来，看着二郎神和姚公麟，疑惑地问：“你们二位是在叫我吗？”

　　二郎神冲猴王点了点头，并在他面前站定，冲他拱了拱手，开门见山地问：“壮士，可是你打毁了那二郎神的神像？”

　　猴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纳闷地问：“公子是怎么知晓的？”

　　“哦，昨日壮士打毁神像时，正赶上在下也在那二郎庙前，看到了壮士的举动。壮士的身手真是了得，只用了一拳三脚，就将那高大神像打成了齑粉。”

　　“哦？我记得，昨天下午，我打毁神像时，那二郎庙前只有无数年轻女子，没见有公子的身影呀！”猴王回想着说。

　　“我在人堆里是最不起眼的。”二郎神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那二郎神如何得罪了壮士，壮士要下如此狠手？”

　　“哎，我与那二郎神并无私仇。”猴王急忙摆着手说，“相反，我对他为水城力除圣哥大王这个妖怪，还十分钦佩。”

　　“你这样讲，我就更糊涂了。”二郎神困惑地说。

　　“我打毁他的神像是因为他除了一害，还给水城留了一害。”猴王急忙解释。

　　“这话从何说起？”二郎神沉下脸问。他暗自打算，对方说得占理，那就罢了；如果无中生有，诋毁自己的声誉，那他就要祭起不远处的大山，砸向对方，无论你是石猴还是石人，都让你粉身碎骨。

　　“那二郎神除掉圣哥大王后，曾在水城上空现身，迷倒了水城所有的年轻女子，致使水城的姑娘不思嫁，年轻媳妇不相夫教子。”猴王细细道来，“这严重破坏了水城的生活秩序，造成了万家不睦，形成了一害。而那水城的年轻女子不思生产，不肯劳作，日日在二郎神的神像前发呆，将那大好光阴虚掷，在下实在看不下去，才将神像打碎。”

　　“哦，原来如此。”二郎神不免涨红了脸说。那日，他除掉了圣哥大王，水城人山呼海啸般地请求他现身。他因见那水城女子生得娇美，一时兴起，显露了真身，不想遗留了一害。事后，他也曾听他的耳报神跟他禀报过，说水城的年轻女子都因他害了相思病，水城男子祈求他能出面，让那大姑娘出嫁，年轻媳妇相夫教子。可他觉得自己是战神，怎能去干如此婆婆妈妈的事儿？就将此事丢在一旁，不去理会，不想酿成了现在的尴尬事。

　　那姚公麟是通情达理的神将，见猴王做的事占理，知道不好加罪，就转了话题问：“壮士，这是要去哪里？”

　　“要去寻找神仙。”猴王实话实说。

　　“寻找神仙意欲何为？”二郎神插进话来。

　　“拜师学艺。”猴王干脆地回答。

　　“哦，那我们就不耽误壮士的行程了，告辞，告辞！”二郎神冲猴王拱了拱手说。

　　猴王也冲二郎神和姚公麟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他刚转过身，那二郎神和姚公麟就化作清风，飘到了哮天犬和土地爷所在的云端。

　　哮天犬和土地虽在高高的云端，但他们都是得道的生灵，都耳聪目明，将二郎神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等二郎神回来，土地不免有些尴尬。二郎神也有几分不自在，就冲土地说：“土地，你可以回府了。”

　　土地急忙拜别了二郎神及其属下。

　　“主人，咱们就这样放过那石猴？这也太便宜了他。”哮天犬心有不甘地说。

　　“一切由天定吧！”二郎神慢悠悠地说，“我刚才设了一誓，如果他真学得了法力，还途经这水城，我就要以比试为由与他动手，报这毁像之仇；如果他没学得法力，或不途经这水城，那毁像之事，就一笔勾销。”

　　“那怎样才能知道这石猴经不经过水城呢？要不要我派几位草头神专门在此守候？”姚公麟问。

　　“这个容易。”哮天犬胸有成竹地说。然后，他变了一只鸟，飞向了猴王，眨眼间追上了猴王，落在了他肩上，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猴王扭头看他时，那鸟儿快速地飞起，飞回了二郎神身边，回归了本相，向下狂吠了三声。之后，又化成了人形，躬身对二郎神说：“主人，我已将这石猴身上的气息传播到了水城所有的犬鼻子中。只要这石猴重返水城，那就会出现万犬齐吠的情形，我自然会知晓石猴又来到了水城，到时，一定禀明主人。”

　　二郎神平静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哮天犬是狗祖宗，自然有这个本事。

　　“想那哪吒三太子是荷花之体，其法力已可比肩二哥，这石猴是石头之身，一旦学会法力，很可能成为二哥的劲敌呀！”姚公麟思忖着说。

　　“太尉多虑了。我家主人出身至贵，是至仙圣体，是生就的三界第一战神，一个平贱的石猴，怎么能与我家主人相提并论？”哮天犬不屑地说。

　　“好了。”二郎神冲哮天犬摆了摆手说，“一切都等这石猴拜师学艺之后，再论短长。”

　　“二哥，既然凡间女子这样倾心于你，那这神像没了，她们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前去守望你？我们不妨前去看个究竟。”姚公麟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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