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嘎达嘎达”的碾着路面,李老盯着黄牛光滑的脊梁,那上面包着一层牛皮,左右的滑动。这条路是真长啊,牛车足足行了两个小时,深一脚浅一脚,连老牛都出汗了,毛发湿乎乎的。
“看到了。”陶慧珍忽然看到,几里路之外,一个村寨露出了头,稀稀拉拉的吊脚竹楼向远处大茶山的山脚排列过去,也有少数的非干栏式建筑,不过都是由竹子芭蕉为材料建造的。歇山式的尖顶,如同一顶顶草帽,星罗棋布的排列。
村寨旁,正有一条溪流,由山脚流淌过来,入了那不见尽头的竹林深处。村寨里到处可见的芭蕉树,竹子,一片翠绿,与棕黑色的木屋,勾勒出来一片简单,却生机勃勃的热带雨林气候景象。
“傣族,是水的民族,大茶村的人,世世代代都离不开这条溪流。”李老给陶慧珍介绍着。牛车走上高处,车上的人正好可以俯视大半的大茶村面貌。
“溪水里有鱼吗?”陶慧珍略开玩笑的问道。
“很少,上游的大鱼,都聪明着呢,不往*里游,不过也有例外,要是有渔网的话,兴许能逮到一条,昨天,胡家就逮到了一条水马骝鱼。”
“这里简直可以用山清水秀,风光绮丽来形容,风光好,人就美,我似乎已经感到傣乡人的风土气息了。”
“陶老师也得有点心理准备,热带气候,山里蚊虫多,潮湿的很哟。实际在这住下来,能让你记起来的,不是这里的景色,而是这里环境的简陋清苦,晚一点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驱蚊虫的药,否则晚上被蚊虫叮咬的睡不着觉。”
“好。”陶慧珍清脆的应道。
进入村寨口,李老把牛车拴在一颗芭蕉树上,和王科员帮助陶慧珍拎着行李,一起朝大茶村里走去。
渐渐地,一道道乐器响奏的声音由远而近。从其中一股清新悠扬,沁人心脾,又细腻婉转的声音分析,学习古典舞的陶慧珍,很快就判断出来,那是葫芦丝吹奏的音律,拍子很混乱,节奏也不清晰,想必是没有特定的谱子,但却充满了浓郁的民族味道。
陶慧珍忍不住去听着那音律的节拍,一幅幅轻柔的舞姿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也许是职业的原因,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舞蹈情结,手腕忍不住轻轻的在跟着葫芦丝悠扬的声线起伏。像是鸟类在振翅。陶慧珍想到自己穿古典舞服的样子,嗳,她差点忘了,那已经是从前了。
除了葫芦丝,还有一个空旷的鼓声快节奏的敲击,也许不是敲击,而是拍打。陶慧珍很敏锐的从葫芦丝的声线里,又把拍击的鼓声的节奏,感受出来,啪啪,砰砰砰…砰啪砰啪…时快时慢,声律分明,能够直达人的内心。
“那是什么鼓发出的声音?”陶慧珍的目光在李老和王科员之间询问。
王科员说:“是象脚鼓,小象脚鼓。傣乡的乐器之一。”
“为了迎接陶老师,填补了大茶村小学半年来的空缺,你来了,大茶村小学就是有老师的学校了,村寨里的大人和娃子,都用迎接节日的方式,来迎接你。”李老褶皱的脸颊在光线下,泛着油光,他说:“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知识的含义,但是支教老师迟迟不来,就算是山里人也会思考,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傣乡的条件不好,没有支教老师愿意过来?他们也许不知道教育意味着什么,可他们知道,教师是珍贵的资源。”
“啊?迎接我……”陶慧珍漆黑的眼珠,有片刻的愣住,她想她何德何能?
这时,象脚鼓和葫芦丝,以及铓锣的声音好像从屋内,一下子搬到了屋外来演奏,声音大了起来,欢腾了很多。几个人拐过一道弯曲的路口,陶慧珍的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了。那是一道五彩缤纷的景象,傣族男女组成的舞蹈阵列,正撒了欢儿似的跳。
从陶慧珍这个专业的舞蹈演员的角度望着,这些舞者跳的没有舞律,并不注重节拍,象脚鼓和葫芦丝好像自成一体,而舞者的舞姿又那么随性。不过,他们却有身韵和灵魂,表情专注,跳的洋洋洒洒轰轰烈烈。
这是不加以包装,没有演练的舞蹈形式,即兴的表演。和陶慧珍跳舞表演给别人欣赏不同,他们的舞是跳给自己来感受,神韵和舞律都是内心的写照。陶慧珍想,这便是传统文化,真正的民间舞蹈,他们所表现的不是多么优美动人,而是从古至今,一条深远的文化脉络,在其中做着牵引,引领这些人来跳。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馥郁的民族思想文化。
载歌载舞是傣乡人的风俗,他们则无旁骛的跳舞,嘴边哼唱着。
他们轮换着走向主舞的位置,这个词比较专业,说成轮换着上前来表现自己更为恰当。陶慧珍走到这条村路的三分之一位置的时候,头戴金冠的男子走向了“主舞”的位置,葫芦丝的旋律变得更是清晰了起来。
男子凝视着陶慧珍,他只是身穿褂衫,脚蹬普通深色长裤,没有特地修饰。在葫芦丝的节奏下,舞动了起来。他捏起嘴型手,手腕颤动,活灵活现的表现出一只鸟类的甩头的动作,顷刻间,大自然万物生灵的感觉就来了。接着,他两臂如波浪翻滚一样,一浪推着一浪的打弯儿,刚柔并济。
陶慧珍默默地在心里欣赏着这段舞姿。
不一会儿,象脚鼓拍打了起来。男子将手型变换成掌型,手腕与掌型震动,做出像是鸟儿振翅,抖翅的姿态,很快,他拍着翅膀朝着远处而去,像是在大自然间嬉戏。
傣族的舞蹈,多以模仿动物为主,越是能活灵活现的表现出动物的本质,神态,越是接近于完美。陶慧珍没有停下脚步,她随着李老和王科员,一直朝前走着,两侧的傣乡人从她眼前倒退。忽然她反应过来,不禁的脱口而出:“傣族孔雀舞!”
方才,男子跳的独舞,应该就是傣族的男子雄孔雀舞的一小段。孔雀是傣族人的吉祥鸟,孔雀舞的精髓就是模仿孔雀的各种灵动的姿态。陶慧珍回过头望去,刚才的男子还在不远处舞着,他在模仿孔雀开屏的姿态。陶慧珍的眼里,露出了欣赏的光芒。
陶慧珍发现,一些傣乡女子身着彩衣和筒裙,在模仿蝴蝶翩跹飞舞的姿态,这样的舞姿,跟陶慧珍所表演的古典舞很像。不过古典舞更注重艺术润色,而民族舞更在意的是“跳”的本身。
傣族女子给陶慧珍一种“异域之美”的感觉,民族个性气息从她们精致的穿着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彩色的束腰短衫,配以一条长及脚面的筒裙。筒裙有的是单一颜色,有的是层层叠叠,多种颜色混成的彩色,也有在上面绣出花纹图腾的,陶慧珍第一眼所看到的五彩缤纷的景象,正是傣族女子的穿衣风格所展现出来的样子。
“她们很手巧。”陶慧珍想。
载歌载舞还在持续,大茶村口内的这一条百米多长的小路上,两侧拥簇着人群。随着象脚鼓等民间乐器的节奏,陶慧珍忍不住停下来,即兴来了一小段儿柔媚的舞姿,只有不到一分钟的七八个动作而已,算是对傣乡人热情欢迎的致敬。她起范儿轻盈,每一个动作都能做到极致,在掌握音乐节奏上,她不输任何人,即便是随性表演,也像模像样,十分标准。
她的舞姿看起来颇为专业,与傣乡人的民族性舞姿,有着很大区别,一段跳完,陶慧珍继续跟着李老和王科员的步子往前走去。在这一段路上,陶慧珍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过来与她搭讪。她看到小路两旁,依次闪过的傣乡人的一对对眼神,正盯视着自己,满是好奇与向往。
还有渴望和迷茫,他们是如此的朴实,又如此的羞涩。以及陶慧珍自己从他们眼底看到的那一种,没来由的不甘。
走到村路的尽头,每隔很远才有一栋吊脚竹楼或是木屋,陶慧珍回头看去,傣乡人的舞蹈阵列已经距离她越来越远了。象脚鼓等乐器的声音又像来时逐渐清晰那样,变得逐渐模糊。竟然让陶慧珍有一种留恋的气氛。
“王科员!”
陶慧珍听到一声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一道身穿黑色筒裙的身影立在远处的小路中间。
从刚才拥簇的人群中,一个傣乡女人站了出来,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来,她步履慌张,跑的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样不注重形象。她约有25岁左右了,和陶慧珍一样年轻,跑到陶慧珍一侧的时候,她盯着陶慧珍看了很半天,丝毫不介意陶慧珍的反应,在陶慧珍的脸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
好像她要看清陶慧珍脸上的每一丝红血丝一样,随后她舔了舔嘴唇,朝陶慧珍轻微点头后,便又朝王科员跑了过去:“王科员,你等等我!”
“刀晓彤,你急急慌慌的,慢一点儿。”王科员停下脚步。生怕她这样跑会栽了跟头。
刀晓彤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说道:“月初了,我的钱。”
“什么钱?”
“我做大茶村小学老师的补贴钱,每个月三十块。”
“奥,你记的倒是很清楚哇,但是你没功劳也有苦劳,我答应你的就不会食言,我来看看。”王科员把陶慧珍的旅行包放在脚边,在口袋里摸着,从三个口袋里,摸出来二十六块钱,放在了刀晓彤的手里。
“这不够。”刀晓彤盯着那钱,几张皱皱巴巴的十元和五元的,还有两张五角的纸币。
“我下个月给你补上。今天接陶老师没记得你的事,身上就带这么多。”
“你上个月就差我三块,说这个月给补上。大茶村小学已经半年没老师了,我半年哪里都没有去,一直在教学生,可你答应我每个月补助我三十块,你这个文化人不能欺骗我。”
“你这个嘴认真起来还够伶俐的啊,我答应你的,准保实现,可我身上真的没钱了。”王科员拍着空空的口袋。
“刀老师的确不容易,她名义上只是个不起眼的替补老师,平时没有人注意她,她在灶台边烧饭,有人以为她是个无名无姓的烧饭妇女。可是支教老师回城里了,她就又被我们记起来,想起来…教娃们念书的是她,雨天的早上去接娃们走那段泥泞的小路,晚上再送娃们回家的是她,她往往是被人遗忘的,不过我们还真不能没有她哟。”李老在一旁说道。
要是说起陪伴大茶村小学的学生最久的人,就是刀晓彤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存在的价值,可是她却是唯一一个能做到不离不弃的人。李老知道她想法简单,只要告诉她,娃们需要她,她就在那儿。但是大茶村小学能够回报给她的,仅仅是饱腹而已。
除此之外,作为大茶村小学的名义上的负责人,李老觉得,他什么都不能给她,但是刀晓彤的这份辛苦,他得看在眼里。
刀晓彤眼里闪着晶莹的光,有些局促起来,眼神交替的在李老和王科员的身上望着。尤其在李老那脸部深刻的皱纹里,看了很久。
王科员微微点头。刀晓彤真的在意学生能不能学习到知识吗?她真的了解希望的含义吗?或许不是,刀晓彤没有那样高度的思想境界,在她的世界观里,世界仿佛是非常简单的。支撑她的一切,仅仅是有人拜托她——要这样做,那她就义无反顾的这样做了。
三十块钱的教师补助费也是一样的道理,在她认为,既然要补贴她三十块钱,那就一定要给她。并且一分不少的给到她,如果不想给了,就要明确的告诉她。
两个月之前,大茶村小学没有支教老师的日子,已经是第四个月了。王科员到大茶村办事时看到,像是今天一样,刀晓彤奔跑的背影,一双脚陷入村路的泥洼里,她宛若没有知觉。前一晚下了一场小雨,大茶村深处有两个小孩儿需要她去接,必要的时候,她得背着他们趟过泥泞的小路。
那一天中午,王科员对她说,要为她在教育局里申请一点补助,让她好好教学生。没几天,申请就被批复下来,教育局答应每个月抽出三十块钱来,支持刀晓彤在大茶村小学的工作。
王科员很欣慰,这笔钱固然不多,可是意义不同。李老说的没错,刀晓彤的难得之处在于,她会陪伴的更久。
“刀晓彤,我下个月给你补上,你记住了,我下个月一起给你四十块钱,那是多少?上个月差你三块,这个月差你四块,我给你四十块,你还赚了三块钱,就算是利息。但是利息也不是白白给你的,你得多教你的学生文化,不能总让他们自习。”王科员对刀晓彤说。
刀晓彤眨了眨眼睛,好像在算计划不划算,然后说:“最好是整钱。”
“行,整钱。”王科员说:“现在陶老师来了,人家是大学生,你也多跟着学习,以后好能更好的教书。你知道大茶村的环境恶劣,支教老师总是会离开的,我们每个人都要学会自己走路。”
“不能总指望别人为我们遮风挡雨。”李老说。
刀晓彤站在李老和王科员面前,像是局促不安,但又不是。她用四只手指和掌心握着筒裙的裙身,目光与李老和王科员短暂的对视后,又去打量远处在那等候的陶慧珍。陶慧珍的身上,是一种与这傣乡格格不入的气息,刀晓彤在来时的路上,注意到了陶慧珍柔媚的舞姿,她仿佛是来自异域的“妖花”。“陶老师能待多久?”刀晓彤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走吧。”王科员避而不答,“陶老师坐了几天几夜的车,先让人家休息。”
支教老师来了又走,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但是每一次,都令他们感到不舍。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无法令人释怀。
无论有多少支教老师来过这里,多少次又离开,他们都做不到莞尔置之。毕竟人与人的相处,会随着时间而变得亲近,那些跟支教老师接触最频繁的孩子们,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承受着聚散。支教老师离开这件事,大概是大茶村小学最无能为力,也是最苦恼的一件事了。
每当有支教老师到此,他们不得不数着日期在过,每过一两个星期,一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就袭上心头,甚至会有人感到惶恐。总认为山里环境艰苦,支教老师会随时随地的离他们而去,他们想到要把最好的一面留给支教老师,但这一切又是徒劳的。
傣乡是热带雨林气候,靠近地球赤道附近,所以黑天来的很晚,但又很突然,炽热的阳光好像一下子就落了下去,黯淡的光线持续不到半个小时,大茶村就完完全全陷入了夜晚当中。
大山深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村旁的涓涓细流在流淌,昆虫在小声的低鸣。
“看,陶老师,流星!”刀晓彤突然在黑暗里,以“乡音普通话”兴奋的叫道。一颗流星从深远的夜空里划过,在人眼可以看到的遥远极限处,闪了一下,没入了夜空。
陶慧珍手里*着一棵草叶:“你许愿了吗?”
“我许了。”
刀晓彤一定在为孩子们祈祷,希望他们可以通过大茶村小学,通过学习,走出大山,看到外面世界的样子。陶慧珍在吊脚竹楼的吊脚前,望着大茶村黑色的轮廓影子,在黑暗里久了,眼睛习惯了黑暗后,即使是夜里的景物,也发着微弱的光亮,使陶慧珍能看到模糊的房屋和树,层次感分明的排列开去。
“刀老师,你刚才是在为大茶村小学的孩子们许愿吧?我猜对了吧?”
“我没有。”
“那是什么愿望?”
“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陶慧珍在黑漆漆之中笑了起来,问道:“大茶村小学的孩子们,有没有比较特殊的,我是说,那一种有特殊情况,老师要特殊照顾的。”
“陶老师,我没那么专业,你问的这些我……我没有理会。”刀晓彤似乎在思考,黑暗里突然寂静的连她的呼吸声都那么清晰。“学校里的小孩儿都很不错的,有玉儿,有巫慧妍,白俊茂,岩罕罕……”
一串串的名字,在陶慧珍的耳边回荡,陶慧珍尽可能的去用脑海描绘他们的样子。最后一个名字被刀晓彤说完,陶慧珍一共记住了大概是二十八个名字。这样,陶慧珍还是觉得不妥,她决定拿本子记下来。
陶慧珍去拿了从沈阳带来的笔记本,把名字全部写了下来。刀晓彤给她支着手电筒,说这是大茶村小学的宝贝,有时候阴雨天,天黑得早,村寨里没有照明设施,要是没有手电筒就没法接送孩子。
手电筒只此一个,刀晓彤说以后这个手电筒就给陶慧珍用,夜里去厕所她怕陶慧珍看不到亮光,会别扭。
两个同龄人依靠在吊脚竹楼门前的草皮上,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夜空,陶慧珍记得小的时候,总是拿手电筒往夜空里照,那时候她以为手电筒的光束能照亮无穷远,但现在看来,这点光真是微不足道。
刀晓彤仰头注视着光柱:“陶老师,大城市的晚上很亮吧?是不是很漂亮呀?”
“亮,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陶慧珍说着,关闭了手电筒,两个人又陷进了黑暗里。陶慧珍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纯碎的寂静黑夜。
李老和王科员安排,让陶慧珍一同住在刀晓彤那个小小的吊脚竹楼里,就是她们身后的这一幢。
吊脚竹楼里除了床几乎一无所有,十分简洁。陶慧珍拿出手机瞥了一眼,不出所料,在这里手机毫无信号,象牙白表链的手表,指针指向十点钟,陶慧珍靠着竹床躺了下来。灯光熄灭后,二层的竹楼里,也是与整个村寨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陶老师,你睡了吗?我许的愿望其实不是关于大茶村小学的,而是我自己的愿望,我梦想着有一天能到大城市看一眼,看看大城市的夜景。”刀晓彤在对面的小床上说。她极尽所能的想象着大城市的风光。
陶慧珍感到呼吸有些沉重,为什么她的愿望看似那么容易实现,却成了她的愿望呢?陶慧珍从没听过如此单纯又意义不凡的梦想。她真诚地说:“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攒够去北京,去上海那样大城市的路费。唉,我每个月有三十块的补贴。”
陶慧珍从刀晓彤的语气中听到无限的憧憬,以及一丝无奈。她闭上眼睛认真的思考,如果从勐腊县坐车,一直到上海,再北上,到北京,一路上需要花掉至少900块,往返就要1800块。1800除以30,结果是60……再用60除以12。得到的结果是五年。
也就是说,刀晓彤假如一直以现在的状态去为她的梦想努力,至少要五年的时间能完成梦想。陶慧珍忽然明白,刀晓彤为什么要以憧憬的口气那样说,“憧憬”很多时候代表了遥不可及。同时,陶慧珍豁然省悟,梦想没有高低贵贱,也许她唾手可得的东西,就是别人的梦想。
她开始想文秀。文秀说她的梦想曾是舞蹈和舞台。
“恐怕要好多年,一定要熬下去。”刀晓彤自己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她很清楚梦想的代价。
在没有补贴之前,刀晓彤的世界很小,她看到的只是大茶村这么大的范围,也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不同。直到她拿到了收入,才去想这钱要如何花,于是她想到了想象中最好的,最值得她去花钱的愿望。
直到此时,她已经有了53块钱。
陶慧珍双腿有些酸,几天几夜没好好休息了,在竹床上不久就昏沉的睡去。夜里,蚊子叮咬她,她醒了几次,盯着手臂上的蚊子包愣了愣,继而又浅浅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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