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错了爹,再也不敢了。”小六子双手合十,裹着被子可怜巴巴地说。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河边去不得,你说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爹我咋活还!”徐老歪削好皮,愤愤地把生姜用小刀削成薄片,丢进小碗里。
“哎呀爹,这不是情况紧急嘛,你平时都告诉我要做好事的嘛,我哪能那个啥,啥啥不救!”小六子小脸皱成小包子一样,带了三分委屈地说。
“你想说见死不救?咋,不是你掉进河里?你没去河里玩?哼!你要是淹着了,看你还能不能?”徐老歪一等眼珠子。
天知道当时他心里是什么感觉,真是天都塌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下半生无望了!
这小王八犊子居然还学会扭曲黑白没理辩三分儿了!
“我……”小六子正要开口,没想到窗外传来木栅栏门的“咯吱”一声,随即有人在院子里喊:“老歪在家么?”
“哎!在家呢!”
徐老歪应了一声,浑身一哆嗦,小刀差点削手上。该不会事主找上们来了吧?
徐老歪狠狠瞪了小六子一眼,放下手里的小刀和快削完的生姜,起身出屋去迎。
小六子一个人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小脸皱吧成一团,裹了裹身上的破被子,叹息一声:“哎,白瞎我那袄子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回来。”
不久,徐老歪回来了。
“咦?爹,谁来了?”
见徐老歪自己从外面回来,小六子吸啦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你李婶儿。”徐老歪随口说道,把炕沿上切好的姜端出去,顺手拉了一把灯绳,把屋子里的小黄灯点亮,然后到堂屋小炉子上用小锅烧了水,把切成片的生姜倒进去。
炉膛里火光通红,被烧透了的木头成了红火炭,在炉膛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小锅的水很快滚了起来,顶得生姜片像水里的鱼一样上下翻腾,腾腾上升的白色热汽里夹杂着生姜的醇厚辣味,很快将小小的堂屋都装满了。
徐老歪端着一只碗,用勺子舀了一碗姜水,进屋放在炕沿上。
“晾晾,趁热喝了,发发汗,省得感冒。”徐老歪没好气地说道。
大爹是刀子嘴豆腐心,小六子心知肚明,当下裹着被子蹭到炕边,吹了吹碗里的姜汤,还歪着脑袋,讨好地朝徐老歪笑笑。
“小瘪犊子,下回再敢胡来往河边跑,就把你腿打断喽,省得为你提心吊胆地。”徐老歪罪受不了儿子撒娇,但为了让儿子长点记性,当下哼了一声,说道。
但到底舍不得凶儿子,伸手给小六子掖了掖被角。
“知道啦爹,这次真的是个意外,真的。”小六子双手合十故意装作可怜巴巴地保证。
徐老歪也不理他,径自出去到堂屋把大锅里热的晚饭端进屋里,摆在炕桌上。
半锅上顿剩的高粱米粥;两块上顿剩的大饼子;半盆重新热过的酸菜炖冻豆腐;一碟小咸菜,是粗盐腌的干茄子条,齁咸,一小口能吞下半碗粥。
酸菜炖冻豆腐和大饼子是村里李寡妇送的,就是刚才来过的,小六子的“李婶儿”。
李寡妇在村头开个小卖部,卖点村里人家日用的小百货,赚几个零花钱度日,也算是方便邻里。
因为看徐老歪这爷俩可怜,平时偶尔做点什么吃的亲自送过来。
“吃饭。”徐老歪盛了半碗粥,顺手把勺子插进碗里,又夹了块吸饱了热乎乎咸香汤汁的冻豆腐放进碗里,唤小六子。
小六子忙一口气把手里捧着的姜汤喝进肚子里,热乎乎的姜汤顺着嗓子眼一路滚进胃里,熨帖舒服,身上瞬间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阿嚏!阿嚏!
小六子连打了两个喷嚏,觉得鼻子嗓子的不舒服散去了不少,这才蹭到炕桌前,握住勺子“吸溜吸溜”喝粥。
徐老歪自己夹了两根腌茄子,在碗里搅了搅,喝了一大口,烫的“嘶嘶哈哈”直抽气。
“爹,李婶儿来干啥来了?咋都没进屋待一会儿?”小六子的小脸几乎埋在碗里,斜着眼偷偷瞅他爹。
“听说你也掉河里了,来给你送点生姜和吃的,这个点儿,她小卖店儿走不开,就没多呆。”徐老歪夹了一筷头子酸菜,放进小六子碗里,哼了一声:“你少给我打马虎眼,给我说说到底咋回事?你不是去你李婶儿家送东西么,咋还拐河边去了?”
李寡妇总给他们家送吃的,徐老歪总是过意不去,况且,他人虽然蔫了吧唧的,但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街坊邻居的互相送个菜啥的虽然也正常,但是总有来无回的就不好了。
上次,去李寡妇小卖店买盐时候发现她总站在柜台里忙活,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就动了心思,回家做了一副高板凳,让小六子给送过去。
谁曾想这小子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
结果,听到消息的心地善良的李寡妇还专门来送了两块姜,说是不值几个钱,给孩子熬姜水发发汗,别落下病根。
倒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这小瘪犊子还好意思在这问东问西的!
真是自己平时揍得少。
徐老歪越想越不忿,干脆横了小六子一眼,“送个板凳都送不好,干啥能行!”
小六子嘴巴塞得活似个掉进粮食堆的小耗子,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不高兴地道:“我送了板凳给李婶儿,李婶儿还夸我能干呢,还送了我一块大白兔奶糖呢,爹?你干啥说我!”
说到这,小六子忽然“腾”地一下坐直了小身板,就要站起身往地下蹦:“哎呀!!”
“你快给我老实儿坐下!”徐老歪一把把小六子按住:“想感冒咋的!”
小六子扁扁嘴,气鼓鼓地坐下来,重新用被子围住自己,这才忿忿地道:“哎呀爹,我没掉河里,没事儿!”
“没掉河里你个小兔崽子咋全身都湿了?骗鬼呢?”徐老歪撇了撇嘴,一副你这小子撒谎还嫩得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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