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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蟒皮二胡

　　小六子一听果然有戏唱，当下欢呼一声，笑呵呵地拉着哭大拿的胖手指了指屋子答道：“我爹搁屋里准备东西呢。”一边扭头朝屋里喊：“爹，快出来，大拿伯来啦！”

　　徐老歪早就看见哭大拿跟小六子在院子里说话，此刻已经站在了房门门口，听到小六子喊自己，忍不住朝小六子啐了一口笑骂道：“小兔崽子，有戏唱就把你乐没边儿了！也不知道先让你大拿伯进屋，我都出来半天了，你都没发现，喊个屁啊？叫魂儿呢？”

　　小六子一缩脖子，一吐舌头，嘻嘻笑。

　　“哈哈哈！”哭大拿哈哈大笑着往里走，一边说道：“这小子挺有意思，对我胃口。我跟你说啊老歪，都是你平时总藏着掖着的，不然我们爷俩儿早热乎起来了。”

　　徐老歪摇摇头，哭笑不得地把哭大拿让进屋，问道：“你咋还亲自来了，我还寻思一会儿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呢。”

　　“我这不是心里急么，怕你给忘了。我上次走得急也没来得及细说，你给小六子准备好节目了么？车就在门外，咱们立刻就过去。”哭大拿一边问一边撩开门帘进了里屋，一眼扫到了炕上摆着的物件。

　　他一愣，旋即震惊地扭头看向徐老歪，瞳孔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你不会是想要让小六子表演这玩意儿吧！”他不敢置信地问。

　　小六子刚才跟他说徐老歪在准备东西的时候，哭大拿还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看到炕上端端正正摆着的这件乐器，却让他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竟然是二胡。

　　二胡又叫胡琴，是民间传统乐器。

　　据说流传下来有一千多年历史了，打唐朝时候儿起就是民乐伴奏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员猛将。

　　近现代有人改良了古二胡，将二胡定位为五个把位，并发明了二胡揉弦，这一举措彻底充扩了二胡的音域范围，让二胡在演奏中具有了更为广阔的表现力和艺术渲染力。

　　从此，二胡从伴奏队伍中脱颖而出，成为独特的独奏乐器。

　　既然二胡可以独奏，那么作为今晚的演出乐器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二胡独奏这种表演形式丧唱团本来就有，民间艺人有点真本事的基本都会多种乐器，拉几手二胡自然不在话下。

　　让哭大拿震惊的是，看徐老歪这慎之又慎郑重其事的架势，这玩意儿恐怕十有八九是给小六子准备的。

　　眼前这把二胡一看就是积年的老物件。

　　哭大拿别的不行，但是人有不同，各有优点，他偏偏就生了一副好招子，眼前这把二胡其他位置用的什么木材，一眼不能分辨，但是琴筒前口的琴皮却是一下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花纹斑斓，油光内敛，一看就是一块上好的蟒皮。

　　通常来说，二胡琴皮用料都是蛇皮或者蟒皮，前者质地太薄，发音很容易受到外界条件影响导致失准。

　　二胡琴皮用蟒并不算怎么稀罕，蟒皮足够平整，色彩又更为协调好看，皮质厚度适宜富有弹性，不易受虫蛀，更方便保存，发音共鸣也比蛇皮好得多。

　　蟒皮又以排泄口一带的皮子最为理想，这个位置的蟒皮延展性好，软硬相宜、发音浑厚圆润，并且性能更加稳定，是做二胡的上上之选。

　　无论蟒皮还是蛇皮，新二胡都显生涩，只有拉过一段时间之后，经过磨合的二胡才能音色稳定，音质音量更加出色。

　　眼前这把二胡明显满足以上的种种精选原则，而且因为保养得当，又时常拉奏的缘故，看上去有一种时光沉淀的厚重圆润之感。

　　“真是一把好东西啊！”哭大拿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想摸摸又最终还是忍住了。

　　徐老歪“嘿嘿”地讪笑着，伸手摸了摸这把二胡，目光中竟然流露出几分怀念来：“这是我师公传给我的胡琴儿，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天是小六子第一次正式演出，不管场子什么样，用这个总是个好的象征。”

　　“啥象征啊？”小六子把脑袋凑过来，两只小手扒着炕沿，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打量着这把二胡，好奇地问。

　　哭大拿蒲扇似的大手揉了揉小六子的小脑袋瓜，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低头说道：“傻小子，你爹这是同意让你唱戏了。”

　　“啊？我爹本来也愿意了啊，不然能让我今儿晚上演出嘛，大拿伯！”小六子撇了撇嘴，偷摸儿白了哭大拿一眼。

　　很多很多年之后，小六子才真的明白了大爹当时复杂的眼神和语气里要表达的意思，以及大拿伯这一句话里深层的含义。

　　但是当时小小的小六子心里，只是忍不住叹气：大拿伯真是……不太聪明啊！

　　他却不知道哭大拿心里的另一重顾虑。

　　二胡和三弦比起来，似乎一般都认为三弦要更难一些，但是对于现在的小六子来说，反而是三弦更容易，二胡更难。

　　全因为二胡除了琴杆之外，还需要配合琴弓子。

　　琴弓一般长达二尺五，几乎和整把二胡等长，以小六子现在的手臂长度，拿这个实在是有些不容易，更遑论拉出成谱的响儿来。

　　“你这秃小子，才多点儿高？能拉得动这胡琴儿么！”哭大拿被小六子噎得够呛，这小子的小眼神属实有点欠揍，他鼻腔里哼了一口气，斜眼瞄了小六子一眼，故意气他。

　　徐老歪上前用二胡下铺着的琴布重新包裹住二胡，把二胡放进炕梢的老琴匣里，扣上锁扣，这才道：“你放心，小六子能行。”

　　“这小子你到底教了多少本事啊！”哭大拿惊讶。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徐老歪到底藏了多少本事，只是没好意思开口。

　　徐老歪在丧唱团呆了这么久，哭大拿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拿出这件二胡来。

　　平时他总是用丧唱团的乐器，或者自己带个破二胡来演出。一把破二胡吱吱呀呀也能拉出让人忍不住打拍子的好曲子。

　　他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徐老歪还能有这么一件从来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好宝贝。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是为了小六子菜拿出来的。

　　小六子亲自拿着这把二胡登台献艺，这里面的特殊意义也许只有徐老歪和哭大拿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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