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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壮志难平

　　小六子这一小口在嘴里细嚼慢咽，只觉得唇齿留香，一直都舍不得咽下去，香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人家也不是常做，猪肉也不便宜。今天还得亏有，不然招待我大妹子的席面，就寒碜了。”徐老歪搓了搓手，笑呵呵地说：“这么一算，还得多谢他家。”

　　“我还能挑你们爷俩啊！”李寡妇白了徐老歪一眼，知道徐老歪爱面子，也就不多说：“快吃饭吧，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小六子，快上炕吃饭。”徐老歪嘿嘿笑了两声，招呼小六子。

　　小六子早就等不及了，蹭蹭两下把鞋蹬掉，小屁股一撅就上炕了。

　　当下三人坐定，徐老歪端起酒盅道：“老李大妹子，今天这顿，是我们爷俩招待你，感谢你能发现那封介绍信，帮了我们家大忙，我们爷俩谢谢你，旁的话不多说了，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说完，徐老歪朝李寡妇举了举酒杯，两手一抬，一口喝干了。

　　小六子歪着小脑袋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爹。

　　他还小，不能喝酒，但是小时候徐老歪用筷子沾了酒喂他尝过，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个从舌头一路辣到胃里的灼烧感觉，所以现在见徐老歪一口喝掉一整杯，对自己爹崇拜得不行不行的。

　　李寡妇抿着嘴一乐，也端起酒盅道：“瞧你这客气劲儿的，小六子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李寡妇一顿：“小六子小的时候，我还没结婚呢，这一晃儿八九年过去了，我家那个没福气的死鬼都没了五年了。”

　　她本来想说“当年你捡到小六子的时候”，可是到底当着孩子的面儿，要是说破了小六子是捡来的，就不好了，所以才顿了顿，改成了“小六子小的时候”，可也到底勾起了关于自己的那段悲伤的回忆，说到后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空余一番感叹。

　　说起来，她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李寡妇是从隔壁村子嫁到吉祥村来的。

　　她男人是个酒鬼，纵然李寡妇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也依旧对她动辄打骂。

　　但是家丑不可外扬，李寡妇不说，外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村里人都认为李寡妇的老爷们虽然爱喝酒，但也没啥不良行为，李寡妇又贤惠持家，家庭和睦，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只是，时间一长，村里人倒是都知道了，斗狠同情李寡妇。

　　婚后第三年，这酒鬼有一天又去隔壁村灌黄汤，喝得酩酊大醉，回家的时候天黑又下雨，竟然一跤摔进了田间排水沟里，就不到小腿深的这么点存水，就把他给呛死在了外头。

　　村里老人说时也命也，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壮年汉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暗地里都摇头感叹，这下李寡妇的日子要难熬了，结婚三年还没生个一男半女，男人一死，恐怕在婆家也无法立足。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寡妇硬是挺过了村里的流言蜚语，从婆家搬出去，独自支撑起一个小卖部，就这么一个人挺了过来。

　　自家自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生活的辛酸就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

　　当年小六子刚被捡来的时候，她也对这个襁褓里哼哼唧唧小猫儿一样的孩子产生了巨大的怜悯之心，只是自己将要出嫁，这种事情不好沾身，只能远远避开。

　　徐老歪能抗住村里的闲言碎语，把这孩子收养长大，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件事，李寡妇对徐老歪要比对别人更高看一眼。

　　善心谁都有，可是不是谁都舍得在这样一个自己都还吃不饱的年月里把这点善心给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的，还不是亲生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独居男人，其中的艰难更是难以用三言两语说得清。

　　整个吉祥村，可能也就只有李寡妇能理解这种艰辛。

　　所以，她才会对小六子爷俩百般关照，当然，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也是顶着流言蜚语的。

　　村里人也同情小六子这爷俩，但是这年月，自顾不暇，哪有精力管那么多。

　　于是倒也对李寡妇这种变相接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暗地里嚼舌根子的人也不少。

　　徐老歪倒是没想到几句闲嗑竟然勾起了李寡妇的伤心往事，有些不知所措。

　　他跟李寡妇认识这么久，全村可能也就他能跟李寡妇说上几句话，自然对李寡妇的过往了解一二。

　　他愣怔片刻，这才放下手里的酒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家那口子都没了五年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过去了。你都挺过来了，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你得有点盼头儿才行，不要老想着以前那点事。”

　　“老歪大哥，你说的对，咱们得往前看。现在小六子能上学了，以后认了字儿，好好读书，考个大学生儿回来，让咱们村儿里的人们刮目相看。这小子现在又能唱戏挣钱了，你的苦日子也算是到头儿了。”李寡妇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重新收拾起情绪，热切地说道，似乎小六子出息了，她比谁都高兴。

　　这话算是说到徐老歪的心坎儿上了。

　　他半辈子庸庸碌碌，一身戏活儿得不到什么大的施展，如今人过中年，已经没有什么雄心大志来恣意挥洒了。

　　但是，到底是壮志难平。

　　如果不是小六子，他八成也就这样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下去了，偏偏九年前捡到了小六子，又在几年前发现了小六子的唱戏天赋。

　　连徐老歪自己有时候都不得不想，这难道就是天意？

　　哭大拿让小六子唱戏，他心里想通之后是愿意的，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把自己师爷传给自己的二胡拿出来给小六子做资本，正式首演，算是把师承变相地传了下去。

　　可是也正因为哭大拿极力说服自己同意小六子入这行，反而让他送小六子去念书的信念变得越发迫切了。

　　念书，是当务之急，书中有没有颜如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看那些读书的，那个没有出息？

　　徐老歪有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想要试试能不能成。

　　只是现在不能说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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