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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不咋地

　　昨天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村里通往镇上的土路上多少都有些泥泞难行，小六子走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小六子在马路牙子上曾掉鞋底的泥，庆幸自己没有穿新鞋，否则就埋汰了。

　　正午的太阳正烈，晒在水泥砖铺成的地上，将水泥砖都晒出白色的印子来。

　　处理完脚上的泥巴，吕小天朝四周望了望。

　　平时演出，他也常来镇上，对镇上的布局还是比较熟悉。

　　只是这评剧团的地址，却不在他熟悉的范围之内。

　　所他现在还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往哪里走，只好先四处找找了。

　　吕小天摸了摸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朝一边儿的一个小烧饼摊儿走去。

　　小烧饼摊儿的老板是个穿白背心的胖大叔，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没什么顾客，他正摇着蒲扇，额头上盖了一块用凉水浸透的毛巾，躺在一把藤编摇椅上闭目养神。

　　“大叔，还有烧饼么？”小六子咽了咽干涸的喉咙问。

　　“有有有，自家做的烧饼儿，还热乎着呢，娃儿要几个？”胖大叔睁开眼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六子，这才起身把摊子上的白色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用油纸隔开的烧饼来。

　　“一个就行。”小六子摸了摸兜儿里的粮票和零钱，盯着箱子里的烧饼移不开眼。

　　胖大叔麻利地用油纸包了一个烧饼给他，笑呵呵地收了钱，顺嘴问道：“娃儿，你这是来镇上办事儿？”

　　“啊，是啊，大叔，正好跟您打听个道儿？”小六子问道。

　　他刚好不知道具体的路怎么走，这胖大叔看上去挺热情的，正好问问。

　　“你说，镇上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儿。”胖大叔拍拍胸脯。

　　“您知道镇评剧团怎么走么？”小六子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是哭大拿给他写的评剧团地址，他瞧了瞧，念道：“在军工街176号。”

　　“军工街？”胖大叔想了想，朝四外看看辨别了一下方向，这才摸了摸下巴指了一个方向：“朝这条道直走，走到头儿，有个小广场，你沿着广场右转，穿过广场就能看见路口挂着评剧团的牌子了。”

　　“谢谢大叔！”

　　“诶，别客气！仔细瞅瞅哈，牌子不大，你可别走过了。”

　　“诶！好嘞！”

　　小六子站到评剧团门口的时候，心里真是无限感慨。

　　得亏了内大叔说了一句“牌子不大”，不然他还真就错过了。

　　这几年，在好的政策推动下，文化产业全面复苏，各地刚刚开始踊跃支持文化产业的发展，积极从地方选拔人才。

　　所以才会有评剧团给哭大拿名额这种好事，否则哭大拿的丧唱团一个地方草台班子，怎么可能跟正规剧种搭上关系？

　　可是即便如此，文化事业遇到的问题也是很艰巨的，首先就是资金周转的问题。

　　这年头，老百姓刚摆脱苦日子，能够填饱肚子不挨饿，有饭吃有衣穿。可是距离有钱有闲欣赏艺术这个阶段还有一定距离，所以各种文艺团体其实都不怎么赚钱，很多甚至都要依靠国家补贴来支撑。

　　大环境如此，自然就不用指望评剧团的场地能有多好。

　　像哭大拿的草台班子，甚至都没有专门的排练场地，演出之前在有空房子的团员家里临时排练一番就得上场了。

　　小六子也没敢想这镇上的评剧团会强多少，但是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这是一个坐落在民房和工厂建筑之中的独立大院，沿街是一溜灰突突的砖制瓦房，沿着两栋瓦房中间的胡同，就是进大院的唯一出入口。

　　顺着大铁门往里打量，能看到最里面四面环绕的瓦房合围的终点，是一栋独立于周围建筑之外的四层小楼。

　　虽然看上去是一栋小楼，可一看就是老式楼房改造而成的，楼梯走廊都是露天样式，一层一层能看得到那些刷了褐红色油漆的木门，默默而整齐地排在楼道里。

　　楼体外立面是水泥墙，刷了灰白的涂料，年头儿有些久了，看上去还有些深深浅浅的斑驳。

　　有半墙爬山虎，顺着西墙根儿郁郁葱葱地围在楼上，几乎占据了整栋楼的半壁江山，风一吹云影摇曳，显出几分绿意婆娑来。

　　院里贼静，静得让小六子都以为这里已经荒废了，他探头探脑地朝大门里张望了两下，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门边儿上。

　　大铁门边的红砖墙上，挂着一个约莫有一胳膊长的金属牌子，上头用黑字写着“XX镇评剧团”的字样，特别的不起眼儿。

　　“啧啧啧，这小牌子也太小了啊。”小六子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这块铝皮的牌子嘟囔道：“不会是混的也不咋地，不景气吧？”

　　“你是哪来的混小子，还敢站在咱们大门口儿嫌弃咱们的牌子小！”

　　一声不满的爆喝突然在小六子身后不远处响起。

　　小六子哪里料得到身后竟然有人来了！

　　身后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喝问把他吓了一跳，他慌忙缩回手，下意识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眼却是一怔。

　　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竹竿儿似的干瘦老头儿，穿着一身颜色都洗得泛了白的灰色中山装，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戴着一副玳瑁色的大方眼镜，手里端着个搪瓷茶缸子，正站在评剧团门口，瞪着眼珠子，，一脸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妈呀！”小六子没想到摸了下牌子，唠叨一句，说了评剧团的坏话，竟然会被人抓个正着，吓得撒腿就要跑。

　　这老头儿眼疾手快，别看长得瘦，身手倒是极其敏捷，小六子身子刚一晃，还没等迈出去一步，就已经被老头儿一个箭步冲上来，瘦长的手指钳子似地一把攥住小六子的衣服领子，把他硬生生地拽住了。

　　“你这小子可挺有意思啊，看着我你跑啥？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儿？”老头儿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问。

　　“没有没有！”小六子连连摆手，转过身来，紧张得汗都下来了：“老大爷，我可啥都没干啊，你咋平白无故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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