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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帽子

　　老头儿鼻子里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上下打量了小六子一番，这才道：“啥都没干？那你鬼鬼祟祟地在我们评剧团门口儿晃荡啥，还想动我们的招牌，想偷去卖钱啊？我可告诉你小子，我们这可是国家重点扶持的评剧团。评剧可是国粹，受众的面打了去了。你说评剧团坏话，可是得罪了好多人了。你懂不？你小子是不是啥资本主义的特务想要来咱们社会主义阵地捣蛋啊？”

　　老头儿一本正经地质问。

　　这番话可是给小六子扣了一顶大帽子，小六子当下就被吓得小脸发白。他虽然小，但也从大人那里知道一些历史，特务？这东西可是碰不得。

　　“你咋胡说呢？”小六子急了，急得涨红了小脸：“咱可是根儿正苗儿红的贫下中农苦出身，老大爷，你平白无故，没有证据，可莫要把人儿冤。我来镇上是公干，要把评剧团的手儿牵。”

　　小六子这一着急，还顺口说了一段数来宝来。

　　他却不知道对面老头儿，此时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这老头儿本来只是看今天天气不错，想要出来透透气喝口茶，溜溜达达就走到评剧团门口了。结果竟然发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子，看他站在墙根儿低下长吁短叹一副忧国忧民的老成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就生起一股逗逗他的心思。

　　哪曾想，本来只是当成普通路过的一个路人，万万没想到一番攀谈竟然还有这意外收获，听这个意思还是要来投奔话剧团的，当下眼睛猛地一亮，看向小六子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但是嘴上还是哼了一声道：“小子嘴儿上倒是俏，不知道手上有没有一套，别是家雀儿蜡铸的嘴儿，瘸腿儿的马儿火柴棍儿的腿儿。”

　　这老头儿平日里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唱戏和发掘人才，一听小六子是来评剧团的，这段数来宝来的得心应手，嘴上应变也快，还有些底子的样子，当下起了爱才之心，就想试探一番。

　　小六子原本还有些心虚，他到底是摸了人家的招牌，底气不足，可是这老头儿话里话外竟然挤兑自己，他从小虽然家境不好，可也是被徐老歪精心培养小心呵护长大的，自有一股傲气，更兼年少气盛，哪里能忍得了这个。

　　当下立刻把腰背一挺，脸上不忿道：“老大爷你莫把人看扁，有没有本事不看脸，有能耐让我把那招式亮，管让你眼珠子都得满地捡。”

　　“小子口气倒不小，老汉我旁的本事倒没有，就是考试最拿手，你敢不敢跟我往里走，看看你的本事能不能跟评剧团牵上手。”老头儿一脸轻蔑地朝着小六子挑衅似地笑了笑。

　　满面涨红的小六子咬着牙点点头，上前一步朗声道：“你也莫把我来诓，我也不把当来上，敢问老大爷何宝号，敢不敢把名儿来报。”

　　老头儿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之色，要知道他们的对话只是即兴数来宝，可不是编好的戏词，这临场发挥的难度可想而知。这孩子才多大？难得！

　　他冷笑一声道：“为啥我要把你诓，为啥你要上我当。我有啥不敢报名号？老汉我人称张有才，在这评剧团里资格老，提我不敢说好使，但是考你这个小家雀儿还是能办到。”

　　小六子脸色这才一变，站在原地沉吟不语。

　　这个叫张有才的老头儿倒是有些意思，只是不知道一番话说的是真是假，可信不可信，要是只是虚张声势也就罢了，若真的是个在评剧团里说得上话的，自己这么错过可就糟了。

　　想到这，小六子抬头正要说话，结果那张有才摆摆手打断了他，道：“你这小子，让我老汉报上名来，自己是干啥的却不说清楚，你这是不是也太不地道了。”

　　说完只把眼角拿来扫小六子，一副十分失望的模样。

　　只把小六子臊得脸皮一红，当下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小六子，从吉祥村来的，是村里丧唱团推荐来评剧团学艺的，今天刚来报道。”

　　张有才挑挑眉，忍不住喜上眉梢，面上却硬忍着丝毫不露，只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原来是这样，有介绍信么？”

　　小六子点点头，有点警惕地看了张有才一眼，一副“你不会图谋不轨吧”的小模样。

　　张有才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忍不住伸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笑骂道：“秃小子，难道我还能匿下你的介绍信是咋的，你这眼神儿是几个意思，防贼呢啊！”

　　小六子摸了摸生疼的脑壳，嘴里嘟囔道：“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多个心眼儿，也没错嘛！”

　　“竟耍那些个小聪明儿，有啥用？”张有才白了他一眼，腰一扭，转身打开评剧团大铁门上的小门，走了进去。

　　小六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发起呆来，心想，这老头儿怪善变的啊，说走转身儿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而且，这说的话玄玄乎乎的啥意思啊？也不说透了！我是进啊，还是进啊？

　　猛不防张有才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没好气儿地吼道：“还不进来，你不报名了啊？”

　　小六子这才如梦方醒，正了正背上的包袱和琴匣，擦了一把汗，甩开两条腿追了上去。

　　这老头儿，看着年纪一大把了，中气倒是十足。

　　不过，管他呢，反正也得紧去，先进去再说吧，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他忍不住心里吐槽道。

　　评剧团的院子里跟预想中的一样安静。

　　脚下的红砖地踩上去还有些凹凸起伏，墙角的砖缝里长出稀稀拉拉的杂草，抽出细长的茎叶，随着夏日的风懒懒地摆动着。

　　小六子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

　　这好好儿的一个评剧团，在大拿伯嘴里被吹得天花乱坠甚至可以一步登天的，怎么自己看着跟要倒闭了似的？

　　前面的张有才迈着方步一步三摇，冷不丁回头看一眼，见这小子臊眉耷眼地，眼珠子滴溜溜地左右乱转，眉头皱得能种地，他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这小子心里在想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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