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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老不正经

　　虽然小六子不知道这老头儿到底在评剧团里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但是小六子还是对这老头儿的一番话，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赞扬，表示会虚心求教认真学习。

　　小六子这顿拽，直说得张有才臊红了脸。

　　“真是没想到，认字儿还有这样好用处！真是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小六子最后捎带脚儿地又捧了捧张有才，把手上填好了的表格递给他。

　　张有才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咋感觉这小子的一大堆好词，和自己不匹配呢？

　　张有才稳定情绪，扫了一眼表格就放下了，呷了一口茶，大手隔着桌子拍了拍小六子的小肩膀。

　　“小子，不错不错，是个人才啊！这词拽的，差点把老夫拽上天，下不来了。我看好你，好好学，有出息！”

　　他满面红光地说。

　　“嘿嘿！您老放心，只要您肯倾囊相授，我必当学以致用。”小六子认真滴说道。他可不是故意拽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好！有志气就好！”张有才很满意。这是个有文化的机灵鬼，日后必然大放光彩。

　　“师傅？你的名字真好！”小六子忽然说道。

　　张有才一愣：“咋好呢？”

　　“您和玉皇大帝一个名字，这还不好？”小六子嘻嘻笑着说道。

　　额！

　　张有才迷了。可不咋地。据说玉皇大帝以前是个叫花子，当时，姜子牙封神，张有才站在台下看热闹。

　　眼看着众神一一归位，只有玉皇大帝的宝座空着。

　　有神仙就问：玉皇大帝谁来做？

　　姜子牙笑道：“有才居之。”

　　他这话的意思是有才能的人配做玉皇大帝。

　　结果，台下的叫花子张有才突然浑身金光四射，飞升落入玉皇大帝宝座，成神了......

　　想起这个典故，张有才都忍不住笑了：“臭小子，敢调戏老师？该打！”

　　虽然这么说，张有才可没动手。

　　嘿嘿，小六子嘿嘿直笑。

　　“别笑了，跟我走，给你安排宿舍。”张有才站了起来，前头带路。

　　小六子欢天喜地跟在后面。

　　评剧团此时在休假中，整个楼里除了门卫大爷和张有才，就剩下刚刚来报道的小六子了。

　　不是没有别人来报道，而是徐老歪怕掐着日子来，小六子太小，万一跑不明白道儿，反而耽误事儿，所以非得要小六子早点出来。

　　这不，就早到了两天。

　　搞得小六子现在百无聊赖，放好行李之后，只能在宿舍门口的阳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风景。

　　下午的天空上，夏日瓦蓝瓦蓝的天顶，悠悠地飘着几朵白白的云，不时有一队鸽子唿哨着从头顶飞过，在屋顶投下一片匆匆而过的影子。

　　没什么风，连小楼上的爬山虎都显得慵懒了不少，像是睡着了。

　　小六子掏出干妈给带的地瓜干，看着风景，一边儿细嚼慢咽，一边儿打着拍子哼小曲儿：

　　“桃树叶尖又尖，柳叶铺满了园，列位不知详，细听我来言呐。言的是城东唉，有个蓝靛厂啊。蓝靛厂有一人，名叫宋老三呐。

　　提起那宋老三，两口子抽大烟，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一个女婵娟呐啊，

　　这姑娘年长二九一十八岁呀啊，

　　取个乳名叫荷花，大名叫大莲呐唉嗨呀

　　……”

　　他正在这怡然自得吹着小风儿唱着小曲儿，冷不防楼下竟然有人接着唱道：

　　“太阳偏了西儿啊，

　　小六儿我溜了墙根儿，

　　大莲我啊好比作一朵鲜花心儿呐，

　　六哥哥好比这采花地花蝴蝶啊，

　　飞过来绕过去要采奴的花心儿啊哎嗨呦。”

　　小六子一愣，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今年也十四岁了，已经不是人事不懂的年纪。

　　虽然一直在小学念书，可是农村孩子哪有什么荤素顾忌，村里同龄的男孩子们经常掏胡话，他也算是耳濡目染，只是自己不说而已。

　　自然能听得出这段唱词里的意思。

　　更何况这曲儿里还含着自己的名字，这么一场倒显得自己思春似的。

　　他自己哼这荤调儿也就算了，被别人这么点破总觉得出了奇地窘迫。

　　他红着脸朝楼下看，想要看清是谁接自己的曲儿。

　　楼下的人唱完这一小段，也刚好带着揶揄的笑意抬头往楼上瞅。

　　两下一对眼儿，小六子眼珠子都快横出来了。

　　楼下这人，瘦高瘦高像个苞米杆子似地，一身灰色中山装，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戴着一副玳瑁色的方框眼镜，手里端着个搪瓷茶缸子，正一脸坏笑地仰脸看着自己。

　　不是张有才又会是谁。

　　“张师傅！你咋净胡唱！唱的都是啥不正经的词儿！”小六子顾不上不好意思，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冲楼下吼。

　　张有才也不气恼，笑着仰脸儿喊道：“咋，难道这二人转小调儿原来的词儿不是这个？不过说起来，调儿里也有个小六子，你也叫小六子，不知道你这个小六子会不会像调儿里的小六子一样，爬人家大姑娘的墙头儿啊！”

　　呸！这个老不正经！

　　小六子心里呸了一声，脸上却露出大大的不屑来：“你懂啥，我爸教我的可没你唱的这么低俗！”

　　“我不信！”张有才嗤笑一声：“你们野台班子二人转这些乡村小调儿，多半也都三俗，这首曲儿要能不低俗，我张有才把姓儿倒过来写。”

　　“咋？评剧又能好到哪去！你还看不起我们乡村小调儿咋的！”小六子小暴脾气儿上来了。

　　他念书之后，自然明白乡下人的土根儿文化，城里人有些是看不上眼儿的，有些确实低俗，也难登大雅之堂的。

　　有些戏曲被改成二人转的戏词，但这戏词又被不良的人篡改，低俗黄，就为了博观众一笑。

　　长久以往，二人转这个东北地方戏就被戴上了低俗的帽子。

　　上坡难，下坡就是一出溜儿。戴帽子容易，摘帽子就难了。

　　讲真，他小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唱的是“戏”，至于是不是二人转，他并不是很有概念。

　　徐老歪自诩一身正气无愧天地，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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