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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撒泼打滚

　　“一天五十？想钱想疯了吧？”有人大声嚷嚷，仿佛他占了天大的道理一般。

　　“刘寡妇，你是不是傻？一天五十你给我，我背着你去卖豆腐。”还有村里的老光棍调侃道。

　　我老脸臊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翠花婶。

　　翠花婶却一点儿也不慌张，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才对刚才调侃自己的老光棍说道：“张秃子，别说老娘没有给你机会，明儿个早上你起个大早，我们开车走，你撒丫子在后面追。能追得上我们，啥都不用你干，我给你五十块钱，咋样？”

　　张秃子名叫张永顺，说起来还是我的堂叔，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有讨到媳妇，到了四十多岁，头发都愁的掉没了，大家就都叫他张秃子，反而没人叫大名儿了。

　　翠花婶的男人刚没那阵子，这张秃子就动了心思，成天没事就在翠花婶的门前打转，有事没事的就上前搭话。

　　可翠花婶的眼神亮着呢，张秃子是什么人她清楚得很，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真要跟了这种人，别说好日子了，正常日子都过不下去。

　　某天张秃子又来纠缠的时候，翠花婶就从豆腐挑子里面抽出她专门找人打的那一把片儿刀，指着张秃子的鼻子道：“张秃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熊样儿，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老娘也不会找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滚，以后要是再缠着老娘，老娘就跟你拼了。”

　　翠花婶说的没错，张秃子就是怂包，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纠缠翠花婶。

　　张秃子打心眼里敬畏翠花婶，哪里敢和她叫板，挠了挠头上没有几根的头发，尬笑道：“人的两条腿，哪能跑得过车子的三个轮子？老子虽然没读过书，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你别想忽悠老子。”

　　“熊样！”翠花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而对前面拦路围观的人道：“大家伙都让让啊，我还赶着回家做饭呢。”

　　众人嬉嬉闹闹的，半天也没把路给让开，我故意把油门轰得山响，吆喝道：“小心了啊，刮着碰着我可不负责。”

　　对于没见过什么机器的村里人来说，三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是挺吓人的，众人纷纷避让出一条路来，我轰着油门就冲了过去，扬起一地的烟尘，引得心中妒忌的某些村民一阵破口大骂。

　　不过大部分村民还是很淳朴的，只是看着三轮车疾驰而去的影子，很是羡慕。

　　经过了几波村民的围剿，我好不容易开车突破重围，到了翠花婶的门口，正准备把车停好，就听翠花婶特意高声说道：“强子啊，真是麻烦你了， 你把我放这就行了，等我把东西拿下来，你再开车回家。”

　　我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附近几家的人也都出门看着热闹，顿时明白了翠花婶的意思，笑了笑道：“婶，你太客气了，你可是交了钱的，是我的客户呢，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去吧。”

　　“不用不用，就是几块豆腐板，我自己就拿回去了。”翠花婶一边说着话，一边手脚麻溜的把挑豆腐的那一套家伙事都拿了下去。

　　我知道翠花婶是怕别人说闲话，便也没有坚持，再说豆腐都卖完了，就一挑板子也不算重。

　　将三轮车开到自己门口，我仔细的将车锁好，正准备回屋，就看到远处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爹，您今天没打牌？”我有些意外。

　　“打你吗的个X。”父亲跑到我跟前，骂了一声之后，一巴掌便抽我脸上了。

　　“爹，你干啥？为啥打我？”我愤怒又不解，可这人是我爹，我能怎么办？

　　“为啥打你？你心里没点X数吗？老子问你钱哪儿去了，你说你捐了，老子就说那么多钱怎么能捐出去？原来你个小兔崽子为了讨好隔壁那个女的，跑去买了一台车啊？本事不小啊，学会骗人了是吧，老子今天抽不死你。”父亲眼睛通红，举起手又是一把掌抽过来。

　　他是我父亲，我不能还手，可也不代表就站在那儿当靶子给他打，我一伸手，轻轻松松的就将他的腕子握住了。

　　“爹，你能不能别发疯了，这车是……”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将翠花婶的慌给圆下去：“……是我买的，可我买车还不是为了挣钱吗？你说我一个瘸子，找啥活也找不着，要是没这车，我咋过活？”

　　父亲奋力的挣了两下，也没有挣脱，直到我的手放松下来，他才抽回手去，点着我的鼻子骂道：“好……好你个小兔崽子，你为了刘寡妇那个狐狸精，敢跟你爹动手了是不，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他怎么骂我都成，但是左一口“...”右一口“狐狸精”的骂翠花婶，着实让我很是恼火，不由出言讽刺道：“爹，就您做的那些破事儿，要真要有一道雷劈下来，您觉着到底会朝谁的脑袋上去？”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顶撞父亲，这件事情其实在母亲被他逼死的那一年，我就很想做了，只是那时候我怕被他打死，始终是没敢说出口，今天终于一偿宿愿，我感觉全身毛孔通透说不出的舒泰。

　　“你……你……”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一转身跑回屋里去了，不一会儿，他把灶上的锅拎出来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烧火棍。

　　我愣了一下疑惑道：“爹，您这是干啥？”

　　“我要去村部告状！”父亲瞪眼说道。

　　“告状？告谁？”我一头雾水。

　　“当然是告你，老子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翅膀硬了，敢跟老子顶嘴，还敢打老子，老子要让村长给评评理，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父亲怒气冲冲的说道。

　　“能不能别闹了，不嫌丢人吗？我啥时候打过你啊？”我问道。

　　“你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啥时候打过？刚才你还捏我手腕来着，你看都被你捏红了……”父亲将锅放到地上扬起手腕，却发现手腕上并没有明显的上伤痕，把心一横，自个儿拿烧火棍抽了一下。

　　“哎哟喂，疼死老子，看，这就是你打的。”父亲痛得五官都挤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丑陋。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一直都知道父亲不靠谱，却没有想到会不靠谱到这个程度，这是……碰瓷？找自己儿子碰瓷？

　　“爹，你到底要干啥啊？有事您说事儿，为啥要打自己啊？”我无奈上前问道。

　　“我不打自己我打谁？打你吗？你又不让我打？”父亲喊道。

　　父亲说话的声音不小，早就将隔壁邻居几户人家吸引出来看热闹，众人都只是指指点点的，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话。

　　在众人的看热闹的目光注视下，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上前夺下父亲手里的烧火棍道：“爹，咱能别闹了么？想要干啥您说话，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行不？”

　　“大家快看啊，我张永贵养了这么个白眼儿狼、不孝子啊！居然嫌弃他爹丢人现眼呐，我不活了，不活了啊。”父亲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喊一边用额头撞着地面上的泥土，完全一副撒泼打滚的样子。

　　我想伸手拉他起来，又怕他说我打他，正不知所措呢，翠花婶终于听到动静出来。

　　“张永贵，你这是干啥呢？”翠花婶脸上带着嘲笑的神情问道。

　　“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不知道因为什么，父亲很是敌视翠花婶，同时还有些惧怕和忌惮。

　　翠花婶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人，她嘲笑道：“就你那猪德行，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为了钱吗？强子，你一天给他十块钱，让他打牌去，看他还闹不闹了？”

　　“不行，十块钱太少了，一天最少也要三十块钱。”父亲见目的已经被拆穿，也不撒泼打滚了，干脆直接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三十块钱？我……”我正要说话，却被翠花婶用眼神制止了，她冷笑道：“三十块钱？张永贵，你是在做梦呢吧？你在刘福工地上搬砖，一天才能挣多少钱？强子，别听他的，一天给他十块钱，他爱要不要。”

　　“刘寡妇，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家的事情，啥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马上给老子滚蛋。”父亲怒骂。

　　我本来准备一天给他二十块钱的，可是听到他这样骂翠花婶，心中作恼，便开口道：“爹，您别看翠花婶一天给我五十块钱，可这一来一回两趟路开出去，光是油钱就要三十块，我最多一天给您十五块钱，您总得给我留五块钱吃饭吧，真把我饿死了，您一分钱都拿不到？”

　　“刘寡妇雇你的车，不包油钱的？”父亲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估计之前也是听说了翠花婶一天会给我五十块钱车钱，这才狮子大开口想要一天拿走三十块钱。

　　“是啊，不然您以为五十块钱那么好赚的吗？”我一脸严肃的说道，其实也是因为村里从来没有人买过车，没人知道行情，不然一定会有人戳穿我，这来回一趟最多也就十块钱的油钱。

　　听到我说还要负担这么贵的油钱，父亲也知道再想要一天三十块钱是不可能了，便点了点头道：“那十五就十五吧，总比没有强。”

　　说完，他又对围观的隔壁邻居们道：“行了，都回去吧，别看了，没啥好看的，以后用车来找我儿子啊，到县城跑一趟来回，就只要五十块钱。”

　　“切！”村民们纷纷竖起中指，骂他想钱想疯了。

　　我则是拉了他一把道：“爹，车已经让翠花婶包了，您在这儿瞎咋呼啥呢？”

　　“怎么说话的呢？我是你爹？什么叫做咋呼？你以为这帮人会出钱雇你的车吗？出得起吗他们？”父亲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他现在一天有十五块钱的收入，俨然成为了村里的“有钱人”，开始看不起那些村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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