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13章 应该的模样

　　落寞的灯光

　　吐槽的模样

　　夜色遮挡了星光

　　些些迷茫

　　——卷首诗

　　“青青，这牛排不对胃口吗？加点这个看看。”看着侄孙烦恼地用刀叉胡乱对付一块喷香的牛排，夏奶奶发愁地递过胡椒粉瓶子。

　　夏棘青没接，反而放下了刀叉，“姑奶奶，我现在不想请您去新别墅住了。”

　　“怎么了？嫌弃姑奶奶？”

　　“不是……我想联络表叔，请他接您去国外。”

　　“这是什么话？我喜欢呆在自己的家乡！”

　　“可这东江新城没一样让人安心！商业、交通说是短期不方便，还能勉强对付，周边竟然只有个镇里的卫生院，隔壁邻居又是那样的。假使您身体不舒服，我们只能干着急！”

　　“姑奶奶没事，常规用药，家政阿姨能帮着开到。真要有事，咱们东江毕竟是大都市，医疗条件只会越来越好。”

　　“可您也听到了，民政的樊老师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基础设施能完善起来！我自己也想和爸妈商量，是不是把新房卖了或租出去，我就住北岸的公寓。”

　　“青青……姑奶奶呢，和你想法不一样——这里现在条件是欠了点，可我住过来一个多月，已经几次见到市里、区里的负责人带队在新城现场查看。樊老师更是和驻城点的老项叔来看望我两次，我在阳台晒太阳，也能看见老项叔带着居委会的人挨着楼道走访住家，所以姑奶奶感觉，他们能对居民负责任，新城将来就会差到哪里去。”

　　“可他们究竟会负责到什么程度？我之前上网时，见到论坛里有人说‘养一个社区致少十年’，更何况东江新城说要建设三十多个居民区，要导入十多万户人口。要单是商品房也好说，可这里一半以上是动迁房、经适房，养起来要多少时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它的配套与服务才可以和中心城区一样？”

　　“这……我也说不准。不过，青青你看现在城市发展，都很快的！”夏奶奶亲手给夏棘青舀了刚炖好的排骨汤，“姑奶奶打赌，不出几年，这里的样式就变了。”

　　可夏棘青一口也喝不下，起身拉开餐厅的窗子，“姑奶奶，您都多大年纪了？不能这么赌！您看小区外面连路灯都没有，变来变去的路上根本见不到几辆车！这种环境会象樊老师说的，能在短期内弥补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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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声，回来了？”

　　暮色笼罩了东江新城周围的郊野大地。小院里，屋檐下的灯光亮了，象没睡醒的小动物，朦朦胧胧看着未知的世界，不知所措。

　　谭鸣声推着自己的电瓶车进到小院，看到闻声而出的母亲，正端着砂锅，心底的烦扰淡了，“我回来了。妈，您又忙什么好吃的？”

　　“就一锅‘全家福’。”谭妈妈微笑着，看儿子停了车，大步抢过来，接过砂锅，端去餐桌。

　　“好香！……妈，现在没逢年节，爸又在国外打工，您费心做‘全家福’干什么？多累呢！”谭鸣声掀开锅盖，看见金黄的蛋饺、雪白的鱼丸、滚圆的肉丸与熏鱼、青菜、粉丝等整齐地挤在砂锅内，热腾腾咕嘟着泡泡。

　　谭妈妈给孩子盛了饭，又为他挟着蛋饺、肉丸，“我们村子拆了，地里的活不用做。现在动迁房没拿，租人家村里的房子，新城买东西又不方便，不做这个怪闷的。”

　　“妈，您也快吃。”谭鸣声也为母亲盛了汤。

　　“鸣声，不知我们的新小区建起来怎么样？看着新城现在这个样子，妈心里有些担心……你爸爸说，要是环境不好，到时就把房子卖了，贴些钱，给你到市区买婚房。”谭妈妈念叨着最重的心事。

　　“您和爸现在别想这事，还早呢。”谭鸣声安慰母亲，“局里要强化网络线上的法治宣传，所长刚定了我，后面一周一次去局里参加培训。我以前只学了办公软件，对网页开发还不熟悉，没准还要用到微信公众号，都需要学学。”

　　他埋头匆匆吃饭，细心的母亲却看见了孩子额角的伤痕，心惊，“今天是不是又有居民争执，这伤？”

　　“……骑车不小心蹭的，没事，我不疼。”谭鸣声躲着母亲抚看伤痕的手，安慰。

　　“你又瞒着我！上次也是，不是顾警长来找你，妈还不知道，是那个叫庞惜的人，搬家的时候和保安闹起来，失心伤了你。”谭妈妈心疼地去找药膏。

　　谭鸣声拦不住，侧眸只见院外不远的东江新城又陷入了黑暗与冷清——夜色中，除了灯光通明的工地，已建成的小区内，并没有多少住家亮灯。通往新城的道路上，没有市区车流拥行的声音，还是让青蛙与小虫的叫声此起彼伏的清晰。这种情况，难免母亲会忧心忡忡。

　　谭妈妈拿着药膏过来，向孩子头上细细地敷抹，“以前光听村里人说东江新城建的不好，现在你爸爸在国外打工，也能在网上看到不少人抱怨这里，打过好几次电话回来。我怕他着急，和他说新城一天比一天漂亮。可话是这么说，妈的心里，毕竟没底……”

　　谭鸣声一口米饭含在嘴里，听母亲的絮语，也楞了好一会儿，直到母亲又往碗里挟来熏鱼，才重新开始咀嚼：“妈，您让爸爸别太担心，网上的消息有时候不一定是事实，生气了、急了，可能在网上说的的情况就严重了。放心吧，乡亲们祖祖辈辈住了的地方，会有应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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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别急着和你承建叔叔联系，听话，啊——”

　　东江新城等待发展的面积太过开阔，初夏的晚风吹过，让老人担忧的声音飘向风中，有些飘渺。

　　夏棘青打开车门，看着绿化带里的声控灯因夏奶奶的呼唤缓缓亮起，光线却是朦胧，被几只灌木丛中的小蝶嫌弃着，懵懵懂懂飞向他跑车亮起的雪亮灯光。

　　回头，看还站在楼门口目送自己的老人，夏棘青想点头，却拧不过那份不情愿，只能挥手：“姑奶奶，您放心吧！我晚点上网，和爸妈还有叔叔说说实际情况，听听他们的意见。”

　　“那好，青青，路上太暗，你开车回去的时候小心——”夏奶奶被家政员扶着，追下两步。她年迈的身影离开楼道灯光，在夜色中迷蒙，“你上网和承建叔叔说的时候，别吐人家说的那什么‘槽’，叔叔会担心我，不安心做生意……”

　　夏棘青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好催促老人，“外面暗，您赶紧回家。放心吧，我从来不在网上乱吐那什么‘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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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奶奶回家了，声控灯关闭，让入住户数本就不多的怡一苑重新陷入迷茫包裹的冷清与晦暗中。白日里被尘霾覆盖的大地，此刻愈加沉闷，迎望不见天空的颜色。

　　夏棘青升起车窗，让小小的车厢变成封闭的空间。看窗外一点星光不见，又将自动播放的音乐关了，默默看着一幢幢和夜色一样无精打采地的住宅楼，发呆。

　　良久，他从袋中掏出手机，拨号。

　　“Owen，吃过饭了？这会儿在哪呢？”手机那头，娇美一如精致脸庞的语声漾动在东江北岸艳丽的霓虹中，带着丝丝妩媚，隔着江岸传来嗔怨，“我和林普森在江边的蓝岸酒吧，李先生马上就到，要不要给你也叫点东西？”

　　“哂，我还在东江新城呢。”夏棘青知道赶不过去，揿了按键让驾驶座倒下，烦恼地靠上去，看手机对话视频在光影、乐声浮动中，显示出城市繁华的气质，忍不住按了眉心，“东江新城这‘孤岛’，没办法接受！”

　　“你不是早在网上看过别人的评论？”饶琳娜在网络那端淡淡笑着，手指轻轻绕划着屏幕。

　　“网上是有不少人抱怨东江新城建设不到位、缺少配套服务与必需的商业，可我没料到，会到这种程度！”

　　“呵呵，夏伯伯不是说：他看过新城规划，感觉未来肯定会发展得很好吗？昨天，还在网上劝过你，把咱们的公司也迁过去？”饶琳娜缓缓朝口里倒了一口饮料。

　　“我才不会答应！这里不但环境糟糕，而且居民素质……中午我刚到这里，就在沙土路边卡了车，遇见一个灰头土脸又坏脾气的丫头。姑奶奶的隔室邻居，又是幅无赖的模样！”

　　夏棘青闭了眼，脑中浮出又很快忽略过胡四鹃耍赖的模样。可新小孜一会儿气冲斗牛、一会儿委屈哭泣、一会儿示威般挑了毛毛虫的模样反复萦绕，无奈又睁开眼来。

　　“我姑奶奶另一个邻居，母女俩大白天被抢了包不算，我也被那抢包的推到田里去了。附近一个监控都没有，警察也无可奈何！东江新城这种治安，就算商业建起来，谁能放心在这里开公司？”

　　“呵呵，Owen，你这不是怨夏伯父投资错误，埋怨他把动迁房选在了东江新城？”

　　“嗯，我拍了些照片传给爸妈。晚一会儿，会去微博把今天拍到照片发上去，看能不能呼吁一下……东江新城的新房好歹领了，这里能改善一些，就算要把房子转出去，也有加价的空间……可今天遇到区民政对口联络的人，听她的回应，东江新城建设和服务资源缺口比较大，短期弥补，可能有些困难……”

　　夜色更加深沉起来，夏棘青闷闷对话，整个面庞越见模糊，只余一双狭长的凤眼映着前方住宅楼里的灯光，闪烁不定。

　　“希望新城真能象规划一样吧，那样的话，我也会支持你带着网站搬过去。”饶琳娜灿然一笑，隔着屏幕，向夏棘青举杯，独自灌下剩余的饮料，“林普森去迎李先生了，我先看看他发的资料。”

　　关掉屏幕，她用镶了彩钻的指甲拿起纸巾，轻轻拭去红艳的唇边沾染的玫瑰色液体，看着东江北岸迷人的夜色，笑意醉人，“这里，才是都市应该有的模样！网络新媒体，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有真正的运用市场！郊区的综合社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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