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五十章 野马行动（九）

　　有老张约会的事垫底，牛丽华已经把晚上纪检处长带来的不快给丢一边去了。牛丽华说老张太不成熟，怎么这么轻意就相信了。朱浩洋笑：“就是你也会相信的。在网上哪有真假？比如我的那个叫‘小卒’的微友，从他的思想上看，三十到四十之间，从其他方面再看，年龄可能要大一些。他对过去的军队，以及现在军队存在的问题看得一清二楚，掌握的情况像是大军区首长。”

　　快十一点张金龙才回来。他先到朱浩洋房间，朱浩洋笑：“会小姑娘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没来，也许我认不出来她。或许地点错了。”张金龙无比遗憾。

　　见他认真，朱浩洋不敢笑，这件事还是不暴露好，说出去对他对自己都是伤害，在回来的路上，他与牛丽华已经说好了，不捅破。“老张还是有魅力的！不管走到哪，都能遍地留香。佩服，佩服。”

　　对朱浩洋递过来这个弯曲的敬意，张金龙有点哭笑不得。“去见个面，也不是别的，主要是太谈得来了，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这个人组织放心，家庭放心，自己放心。”

　　两人正说着，牛丽华推门进来了。朱浩洋说：“没报告，退回去。”

　　牛丽华气呼呼的：“还报告个屁。报道这事吹了。纪检处长说这个单位的主任有问题，他们是根据告状信来调查的。”

　　“你这边报道出去是个先进典型，他那边再真查出个什么问题，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吗？”张金龙说，“既然他们查了，那我们只能停下来，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你们采购、访友随便，明天起身打道回府。”牛丽华对这次报道半途中杀出个程咬金很不满，直接影响到任务的完成嘛！也难怪。

　　朱浩洋有个同学在附近的一个油料基地当政委，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看望他。油库在一座深山里，尽管距离不远，但都市和深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城市的喧嚣与山沟的静谧，形成强烈反差，城市是装满信息的空间，它不断地变化着，永无尽头；而深山是一万年的庄严竖在那里，山与树、沟与壑俱默默无言。大山总会深藏着什么，神秘得像一块磁铁，吸引着人们去探寻。

　　在深山里跑，很少遇到人和车，只是偶遇几只野兔横穿过马路装饰着朱浩洋的视线，看来这鬼地方只能叫兔子还拉屎。配属给山间公路的好像只有自己乘坐的一辆车，越野车很孤寂，因此跑得很疯狂，城市早被抛到身后，半个小时的时光，已经到了大山腹地的一座营盘。哨兵像电线杆似的站在门口，枪和钢盔泛着光，逼人在五步开外，山里的部队还真有点兵的样子，朱浩洋不禁暗叹：山里兵比城里兵更像兵。哨兵打电话联系后，放行。车到办公楼，见政委已经在等着了。政委提出先上楼，朱浩洋建议到库区看看。政委说我的地盘大着呢，有几个分库，看看要跑一个多小时，而且乘车。朱浩洋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要先把周围的地形环境搞清楚，军事干部的作派。他们到二分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位女军人在山道上行走，有三条狗前前后后地跟着她。

　　“她是谁？”朱浩洋的脑子里跳出一个问号。

　　“我们的一个技术员。”

　　“在这里成家了？”

　　“没有。”

　　“那几条狗是怎么回事？”

　　“防身。”

　　直觉告诉朱浩洋这里面有戏。一个单身女军官，身边养三条狗，说明了什么？“她工作怎么样？”

　　“我们单位老先进。科研革新成果有四项！她已经在这里干了八年了，跟她一起分来的油料大学生，不是调走就是转业，只有她还默默地坚守在这个岗位上。”

　　“为什么？”

　　“我刚来，还没有搞清楚。不过，这两天我准备找她谈话，我想很快就清楚了。”

　　“我想现在就弄清楚。”

　　“没关系，可以请我们政治处的同志介绍一下，他们清楚。”

　　女军官叫季红，30岁，父亲是部队干部，级别不祥，据传说是大军区级，也有说已经离休，她自己从不提家里事。一起分来的女兵都通过关系走了，但是她一直没有走，也没有提出转业的要求。曾经有过对象，是她的中学同学，地方大学毕业后现在已经是某集团公司的经理，这个经理让季红转业或者利用父亲的关系调出来，但季红知道父亲那样的老军人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办这种托关系走后门的事的，所以她没有跟父亲说，也没有跟组织上讲。经理提出分手，对季红的打击太大了，一个曾经深爱过，追求过自己的人就这样绝情而去，她想过死。独自一人到山顶一整天时间，滴水未进，情绪低到了极点。天黑了，她想不能这样死去。为不爱你的人去死，算什么呢？她起身下山的时候，一不小心栽下了山坡，昏死过去。被战友们找回来时，左小腿骨折，身上多处受伤。经过三个多月的调养，她回到了现实中，发奋钻研自动化控制技术，改变了过去人工操作模式。与此同时，她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要么不见，要么应付。至今就这样单身一人，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名女军人。

　　听了政治处同志的介绍，朱浩洋情绪仿佛被他们点了一炮，周身的能量向外辐射。我的个天呐！多好的素材呀！一个女军人在山沟里十几年本身就是故事；一个女军人为了解除孤寂，保卫安全，养了好几条壮实的狼狗，为这个故事添了不少色彩；一个女军人可以通过关系调到大都市，可是她没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奉献精神？一个女军人失恋不失志，用科学技术改变了单位的面貌，使一个管理落后的单位变成了先进单位，这又是什么样的风采？这是一个多好的典型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朱浩洋立即掏出手机，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垂头丧气的牛丽华，想那家伙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是恨不得两腿夹着炮弹飞过来。一边陪同的人说，这里没信号，要打手机得爬半个小时到山顶上去。朱浩洋说那我明天到山顶开个“机吧”，在上面收费。众人笑。朱浩洋说溜嘴了，笑着解释：“不是网吧，也不是话吧，是手机吧。”众人又笑。

　　牛丽华和张金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赶到。牛丽华夸张地捅了朱浩洋一拳：“你小子行啊！我们为你骄傲，为你自豪，这个稿子出来，不要说军报头条，就是其它几家中央级大报也抢着发呢！争取发个新华社通稿。全国各地的报纸都得用啊！我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张金龙兴奋起来脸上的痘痘就熟得要咆哮，连脖子都红了，像是发射了上千发炮弹的炮筒。“女兵与狗的视角冲击力太大了，对每位读者都有足够的杀伤力。是对情感的杀伤。好几个女军人离开了偏僻的山沟，只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军人还坚守着阵地，还有她的三条狗。视角给思维传递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同情，再由同情跃升为敬佩。太好了！太好了！”张金龙陶醉了，他为自己构思出来的作品而醉。

　　朱浩洋的独立发现，自觉地位提升了一步，情不自禁地指派起来：“我们三个分头采访。老牛采访季红的同事，要把她平时的闪光点都挖出来，搞成一个个的小故事。要注意细节，尽量挖细点深点。老张，你考虑拍照片，也是组照，要有感染力和震撼力，也就是你讲的视角冲击力。我直接搞她本人。”

　　大家笑。老张无意中捡到一块砍向朱浩洋的石头，便不失时机地甩出去：“朱浩洋同志见第一就争，见红旗就扛，见姑娘就上。”说完心里痛快，跟喝一小瓶“二锅头”就两三个刚出锅的“毛蛋”一样。张金龙喜欢吃还没有捂出鸡的“毛蛋”，尤其是那半鸡半蛋的那种。现在他的这个爱好跟传染病一样，不少人都染上了。张金龙得意地看着朱浩洋，暗想：你搞文字，我搞摄影，咱俩谁也不比谁差。

　　朱浩洋见自己又说溜了嘴，忙说：“搞是采访的意思。你们别误会。中国文字含义太丰富，一个搞字可以是搞工作，也可以是搞关系，也可以是搞别的，不管是什么事，前面加个搞字都成立，都叫搞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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