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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生只做一件事（一）

　　陆子豪的婚礼放在希尔顿大酒店，铺张得很，一个大厅全包下了，近三十桌人。陆子豪西装革履，胸带一朵小红花，红花下面写着“新郎”二字，这两字实属画蛇添足，来的人总不会把新郎搞错吧！新娘子个子娇小，婉约派类型，白色的婚纱将新娘扮得高贵而典雅。朱浩洋仔细地看了一下新娘的腰，虽然被婚纱的皱褶遮掩着，但能看出有了身孕。看来，陆子豪也是没有办法，这个婚是非结不可，要不露馅了。

　　新郎官站在门口，表情跟所有的新郎官没有什么两样，笑着，握手，然后说“来了”、“感谢光临”，对方要么回答“来了”，要么说“新娘子真漂亮”、“郎才女貌”什么的。朱浩洋在握手的时候，给新郎官塞了个红包。新郎官很自然的笑纳，没有半点推辞之意。朱浩洋注意了一下他的口袋，也怀了仔似的，鼓鼓的。保不齐里面的百元大钞中有没有假的，这种事朱浩洋的一个朋友就遇到过。为了防止被误会，朱浩洋在信封上特意写下了“朱浩洋恭贺”的字样。现在人都变得不太朴实了，朱浩洋更喜欢农村婚丧嫁娶中的那种纯朴，出份子有专门的人登记，专人收账，不是为了别的，是图今后照此数去报答人家。陆子豪的婚礼上也准备了签到册，来的人在上面签名，至于出多少礼金则不用写，但那意思也是明摆着的，你来了就得出个份子啊，这里是个提醒，别忘了掏出来交给主人。

　　婚礼上的乐队是他们演出队的人马，朱浩洋能认得几个。司仪是演出队的主持，那小子特能闹腾，今晚可够陆子豪受的。

　　来的人一大半是部队的，朱浩洋认识不少，女方的亲朋好友，都是生面孔。每张桌子上都有名单，有几个人专门负责引导客人入席，看得出婚宴工作准备得十分充分，体现了保障有力的要求。跟朱浩洋排一桌的有王来安所长，还有其他几个部队领导。朱浩洋跟他们有一答无一答地聊着，等着婚宴的开席。从六点一直等到七点半，直到一个肩扛将星的老头出现，司仪才宣布婚礼开始。朱浩洋认出，老头就是联勤部的李副部长。将军的到来，给这个婚宴增色不少，有一个将军参加才能与这个五星级大宾馆相匹配，档次也就上了一级。朱浩洋注意观察到，女方的父亲见到将军，甚是激动。估计他家祖上八辈子也没有跟将军握过手，更不要说在一桌同饮喜酒了。女方亲朋们，在心中暗暗地佩服了一把新郎的能力，这下回去后有值得炫耀的资本了。

　　李将军被众人的掌声抬到主持的位置上致辞，自然是把陆子豪说成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把新娘子陶亚芬说成是最漂亮的女人。底下的人静静地听着，都已经习惯这种中国式的说谎，如果说天下最好的男人就是站在台上的那个，谁能服气呀？任何人都能找出自己比陆子豪强的地方。说新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把范围缩小到今天与会的人中，随便挑几个都比陶亚芬漂亮。公开的谎言，没有人去计较。将军又被掌声送回了主宾席的座位。朱浩洋想，其实将军也就是这场婚礼的一个配角，是被陆子豪利用的筹码。这只筹码的作用不小，也许将军自己不明白，但陆子豪一定是清楚的。不管怎么说，李将军是他的证婚人了，今后有什么事，如职务升迁、分房、立功等等，遇到诸如此类的困难就有靠山了。朱浩洋当初就是没有想到这些，现在悟过来，一切都晚了。人要是能回过来重活该有多好！不过，这也不行，要是那样，世界准乱套。

　　司仪让一对新人介绍恋爱经过。陆子豪说是这样的，一次他在新娘子那里买了件衣服，不合适要求退货，跟新娘子吵了一架，就这样认识了。司仪说简单了，能不能说一个当初认识的时候最能反映新娘特点的一件事，给大家分享。陆子豪想了一想，说有这么一件事，我给大家学学。他天生会模仿，搞小品的，说自己事，也像在演小品。“那次吵架后衣服给我退了，我们也认识了，熟悉后，我就请她吃饭。到了一家饭店坐下。我问，吃点什么？她说随便。我说那就吃牛排。她说嗯嗯不好，吃牛排太腥。我说既然你嫌腥，我们就来点素食。她又是嗯嗯，不好，吃素食太单调。我想那怎么随便呢？想一想，我说不晕不素，那我们来蛋炒饭吧！她又嗯嗯，说不好，吃蛋炒饭太没情调。中国的都搞完了，我想来个外国的吧，也许外国的比较随便，我就说，咱们来个日本料理。她又嗯嗯，说不好，日本料理太贵。那普通点的就吃麦当劳吧！她大小姐又嗯嗯说不好，嫌麦当劳没营养。我有点受不了，大声问，你到底想吃什么？只见她不好意思满面娇羞地说，随便。”

　　他绘声绘色地演义，逗得大家一阵哄笑。而陆子豪却以小品演员特有的素质，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笑。好的小品演员把别人逗乐了自己却跟傻子似的一点也不乐，这就是素质，而那些不会讲笑话想让别人笑的，往往是笑话没讲完别人还没听明白，他自个儿先乐了。

　　司仪问陶亚芬，是你追的陆子豪，还是他追的你。陶亚芬也干脆，说先是他追的我，后来是我追的他。

　　陶亚芬落落大方，让司仪想整她却无从下手。司仪灵机一动说，你主动追他是不是说明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大家都听明白意思，就看新娘子怎么回答了。新娘说，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他，对自己所喜欢的，就应该大胆去追求。

　　司仪没有达到目的，又掉转枪口对准陆子豪。问他你与新娘子在结婚前，有没有偷吃？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要陆子豪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当着这怎么多领导战友的面说出来，真是够难的，就在陆子豪犹豫的瞬间，司仪鼓动说，大家来点掌声。那些年龄与陆子豪相仿的朋友，齐声要求陆子豪实话实说。乐队也叮铃哐当地奏乐助阵。

　　陆子豪说这个问题属个人隐私，我拒绝回答。

　　司仪来劲了，终于有机会撬住马脚了。他大声问大家，新郎官不说行不行？大家齐答，不行。接着，把部队拉歌的程序也用上了：“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大部分人训练有素，有节奏地击掌并数数，齐声喊：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快、快、快。”

　　身为舞台老游击队员的陆子豪，这回也顶不住了，满脸彤红，手足无措。新娘子陶亚芬忙给陆子豪说情，让司仪接着往下一个程序进行。司仪说既然新娘子求情，我可以放新郎一马，但新娘必须代新郎回答刚才的问题。下面人跟着一阵起哄。此时，陶亚芬显得比陆子豪还大方。她说：“这个问题其实大家不问心里自明。我们都是新时代的新青年，思想不保守，观念不落后，跟所有谈恋爱的人一样。我和我的夫君陆子豪追求最纯洁最美好的东西，我想长辈们是不会怪我们的，领导也不会怪我们的。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同志们婚前也都是这样做的，只是公开场合不敢说罢了。大家对我的回答该满意了吧？给点掌声！”下面顿时掌声雷动。佩服，连刚开始羞涩的新娘父母都给了掌声，女儿的一席话，让他们解脱了。陆子豪抹着头上的汗，也鼓掌。大胆不回避，反而让司仪这小子没辙。小夫妻俩深情地对望了一眼，幸福被撞得满地乱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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