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015、没轮子的车子

　　兰春悟出了一个道理，她现在反而喜欢直接的拒绝。因为她发现直接的拒绝，简单明了，不必再浪费时间的去揣测他真实的意思，还可以直接找到被拒绝的原因。

　　而那些笑脸相迎，说起话来，满是弯弯绕的人，那些先是对你一番夸赞，可最终却婉言拒绝的人，才是最难搞清楚的。他往往会给你希望，却令你失望，他们的话四方严谨，难以琢磨。

　　于是跟他们交流的时候，浪费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思考的经历。

　　她觉得这件事情的确没有自己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来困难就是做一件事的常态。

　　她的心情曾一度沮丧到极点，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过去。因为兰春的性格并不复杂，适合来形容的词汇并不多，沮丧绝不在其中。

　　她一向对自己很难完成的事，充满了兴趣，譬如当初来到这个村庄的时候，眼前的现实与憧憬中的极大反差，使她同时产生了两种情绪。一种是失望，一种是兴奋。

　　所以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有的时候又觉得，内心中的矛盾往往有高度的统一。可这种统一与矛盾又是一对矛盾体，于是这一切令她无法理清。

　　她并不愿意花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因为她觉得理清与理不清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她认为，自己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去思考这些复杂的哲学一样的东西。

　　她把自己比作一架没轮子的车子，只管走，不管路。

　　于是，就在这几步路的功夫，一切在她的心头聚集起来又烟消云散。甚至当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她竟然露出了笑容。

　　白秋华推开了屋门，端着一盆温水走了出来，她挽着两条裤腿儿，脚下随便的踩着鞋子，想必是刚刚的洗过了脚。

　　她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微笑的兰春，她被吓了一跳，端着水盆的手一抖，差点把水泼在兰春的身上。

　　“这黑漆麻火的，你站这干啥，傻笑啥，吓死个人……”

　　“没事，高兴……”

　　尽管白秋华跟兰春是从小的同学，又是亲密的知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段时间，兰春突然觉得，白秋华并不了解自己，所以很多心事并不想跟她说。

　　这样的想法是突然出现的，兰春发现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觉得这并不重要，她愿意相信世界上的人是各不相同的。而实际上她发觉自己，并不在意这种孤独。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钻进了被子，像往常一样，双手枕在头下，望着窗外的夜色。倒完了洗脚水的白秋华也进门上了炕，伸手拉上了窗帘儿。

　　于是又像每天一样，外面的夜色和屋子里的烛火，被这一块薄薄的窗帘阻隔。兰春会想，外面有月亮，屋子里不点灯的夜晚，月亮的光会慢慢的浸透着窗帘儿，在屋子里洒下一片迷茫。

　　而今天外面并没有月亮，屋子里却点着灯，从外面看去的时候，灯光也会不会如此？黑暗与光亮之间的界限，其实特别的模糊。

　　“你有心事？想啥呢？是不是在想西村的白胜利？”

　　白秋华侧着脸看着兰春，嬉笑着问道。

　　“白胜利？”

　　兰春一愣，她并不知道为什么白秋华的口中会出现这个人的名字。

　　白胜利是这个村庄里唯一的医生，前段时间自己失眠咳嗽，就从请他来开了两副药。接触不过两次，说话不过三句。兰春甚至并没有清楚的记住那个人的样貌。浅显的印象中，只记得他个子不高，身形消瘦，尖嘴猴腮的，能说会道。

　　“咋还扯上白胜利了……”

　　兰春纳闷的问到。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白胜利看上你了。”

　　白秋华假装神秘，凑近了低声的说到。

　　这句话出乎兰春的意料之外，她从没想过这样的话题会扯上自己。于是脸腾的一下红了。

　　“啥啊，你咋啥都说……”

　　“你看你看，还难为情了，不会说被我猜中了吧，你也看上白大夫了？”

　　“得了得了，你要不说，我都对这个什么白大夫没啥印象了……”

　　“哈哈，有个词叫啥来着，对，此地无银……”

　　白秋华哈哈的笑，顺手摸起放在窗台上的小镜子，借着屋子里的灯光，仔细的端详着自己。

　　“要是他看上也是看上你了，我有啥好看的？个子没你高，长得没你俊……我看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兰春翻了翻身，笑着说道。

　　白秋华照着镜子，竟然照的入神，仿佛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这句话，所以并没有作答。

　　而实际上兰春也并不想跟她再继续这个话题，依然是她的确没对那个白大夫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二来是她觉得这个话题太无聊了。

　　她侧过脸去拉扯了一下被子，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来上学的学生多了两个，尽管加上栓柱和刘飞，也只有四个人，伴着足矣让兰春高兴了起来。她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这两个学生对她来说更是希望。

　　于是他拿出第一天晚上准备的备课笔记，按照当初自己精心设计的开始上课。她没有课本，只有带来的几本书。当然对这些幼小的孩子，那些书暂时还派不上用场。

　　她从最浅显的入手，比如几个简单的汉字，比如几个常见的拼音。

　　其实在两年前，她自己也还是个学生，所以并没有任何教课的经验，一切只能凭着当年的记忆模仿，她不断的回忆起自己如同这些孩子般大小的年代，她发现原来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竟然大体相同。

　　不知不觉的一堂课上了很久，可这些孩子一直瞪大了眼睛盯着她，她所讲述的一切对孩子们来说都是新奇的，看来如老村长所说当初村子里有学校的时候，想必那些老师，并没有认真的给孩子们教授过这些。

　　这一整天对兰春来说意义非凡，因为他从孩子们的眼中看到了光芒。那光芒好似一股温暖的春风，化成丝丝温柔的细雨，落在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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