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陈冬、陈雪就小学毕业了。在这个暑假,陈村迎来了一个最好的消息,王盛中回来了,是被公安局打拐办的人送回来的。王盛中因舅舅的事感到在学校无脸见人,回家面对失心疯的母亲又无法说,便自己偷偷地拿着几百块钱就出走了,在县城遇到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叔,将他带到了饭店里美美地嘬了一顿,尔后就带他坐车一路北上,把他卖到了河南很偏远的一个农村,幸亏他还算机灵,找到机会偷跑出来,被公安局给解救了回来。
王盛中的归来,让陈冬、陈雪很是振奋,兄妹俩围着他絮絮叨叨地聊了半天,尽管盛中不怎么言语,但久别重逢的兴奋还是像浪头一样,冲刷掉了所有的不快。奇怪的是,盛中他娘一改往日的喧闹,远远地看着盛中傻笑,不再念叨“下班了,下班了,要注意两头来车呀。”王云丽更是高兴得不行,不停地抚摸着盛中的头,眼睛里透着无尽的温柔。
“盛中,你回来了就好,我们又可以一块到陈村中学上初中了。”陈冬说道,“想想这就是很开心的事,对吧?”
王盛中机械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有从被拐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怯怯地望着眼前曾经最熟悉的兄妹俩,恍如隔世。王云丽笑着对陈冬说:“是的啦,盛中跟着你们兄妹,我是最放心的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书读,有学上,就有希望。”
“云丽姐,读高中一定很辛苦吧?”陈冬问道。
“怎么说呢?读书这种事,比在田里干活还是要轻松很多的,而且读书是不断地有新发现,有新知识,我们可以不断地有新进步。”王云丽顿了顿,似乎在酝酿一点情绪,接着说,“但种地就不一样,就是年复一年的重复性劳动,种一百年地与种十年地,基本上还是差不多。”
“姐姐说得太好了!”陈雪情不自禁地夸赞道,“读书,原来有这么多好处呀。”
“陈雪,云丽姐是在县城上高中,城里的老师有见识,她自然也就懂得多了,所以我们俩要好好努力,也要像云丽姐一样,考上安之中学。”陈冬补充道。
读书的话题被点亮了,可王盛中就像是一个潮湿的木头引不着火一样,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参与他们三个人的讨论。看来,被拐到河南的日子对他打击太大了,陈冬心想。心里头一旦怜惜一个人,整个世界都要温柔多了,陈冬、陈雪陪着王盛中坐了很久,才回家吃饭。
回到家的时候,正值中午,陈郭生坐在厅屋里摇着蒲扇歇凉,陈冬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悠闲的时光让爷爷看起来还是那么从容,他好像不用操心家用开支,安享着四个儿子给他带来的晚年生活。陈冬、陈雪跑进厨房,准备帮奶奶准备午餐。奶奶佝偻着身子在切菜,明显得有些动作迟缓的了,刀下的丝瓜被切成好厚的片儿,每一刀下去都有些吃力,似乎是拿钝刀割肉。奶奶老了,陈冬心里一酸,这是以前不曾注意到的。“奶奶,我帮你切吧,你只管炒菜就行。”陈冬说。
“嗯嗯,我就煎一个丝瓜,打一碗苦瓜汤,还蒸了有辣椒了,都是你们爱吃的。”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摸到灶台边,开始打开液化气灶。“啪啪啪”地打了好几下,都没着。陈冬赶紧跑到外面的佛龛下面拿打火机,帮奶奶点着火。一会儿厨房便烟熏火燎的,奶奶禁不住咳了起来。“奶奶,你怎么不开排风扇呀?”陈冬赶紧跑去打开排风扇。
吃饭的时候,陈郭生问起了王盛中的事,他一个劲地叹气,说:“世道难测呀,人心不古。这拐卖人口可是作恶呀,将来生孩子都会没屁眼的。”陈冬觉得爷爷说话一会是天上,一会是地下,有着云泥之别。乡村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传统的礼仪礼节保存得还很好,但粗俗的东西却也渗透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爷爷,像我们陈村这地方已经够偏的了,河南不是在中原吗,怎么会还有比我们这更穷的地方?”陈冬禁不住问了起来。
“哪里都有好地方,哪里都有差地方。我们陈村在以前可是好地方呀,三省通衢,茶马古道,那时的富绅也是很多的呀。”陈郭生仿佛一下来兴趣,便讲起了古,“河南是中原大地,但河南也是一个容易闹天灾的地方呀,经常饿死人,盛中他们家最早不就是从河南逃荒过来的吗?”
“那盛中是不是被他们的亲戚叫回去了呀?”陈雪天真地问道。
“盛中不是被亲戚叫回去了,而是被钱给坑过去了。”陈郭生长叹一声,“现在的人都让猪油蒙了心,为了这一点钱,就敢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我以后要当一名女警察,学会破案,让盛中这样的孩子不再被坏人拐走。”陈雪放下筷子很是认真的说。
“当警察也没用。”陈冬反驳道,“人心是警察治不了的,还是要靠教育,只有人的文明素质提高了,这些事才不会发生。”
“冬伢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太天真了。”陈郭生一改往日的稳重,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唯良心而已。良心这个东西是说不清的,今天有,可能明天就没有。当时有,可能过会就没有。对这个人有,对那个人可能就没有。有很多人书读的不少,也不见得就很有良心,把钱看得很重,良心就不值钱了。”
陈冬感到十分惊讶,原来爷爷懂得这么多呀,这些道理可是第一次听他讲,就像是清早起来拉开窗帘,一下将光明从外面引渡了过来。怪不得爸爸经常说要读好两本书,一本是有字书,一本是无字书。看来爷爷这番话就是无字书的内容了。他很兴奋,又让爷爷重复了那一句古话,并问他是怎么记得这个的。陈郭生笑着说,我们读的是老书,这个是要背的。细伢子记得千年事,那时候背的东西记得牢,到老都忘不了。
晚上,月亮从窗外透过窗帘照了进来,陈冬在被窝里心游万仞。月亮是千年的月亮,从古照到今。书也是千年的文明,是不是也从古照到今呢?爷爷所说的读老书,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读老书就能写得一手好字,读老书就能懂得很多规矩,读老书就能讲清很多道理,读老书就能受人尊重。如今我们学的东西怎么就没有这些了,感觉到除了分数,老师和家长似乎都不太关心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用爸爸的话讲,有些道理是小孩子理解不了的,非得等到经过一些事以后才能懂,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才能懂得这些道理呢?想着想着,陈冬不免有些灰心起来,大人的世界真的是太难懂了,书中是没有答案的。月亮是他经常对话的对象,却从来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月亮呀月亮,我没有愁心,只有挂念,不知道爸爸与妈妈在惠州过得怎么样,爸爸是不是还在创作小说,妈妈是不是也在想着我们姊妹俩?陈冬翻了一个身,渐渐地,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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