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42章　竞赛

　　陈国聪的死，于陈村来说，很快就寂灭了，无声了，像是门前的安之河，转过弯就不见了，去了漠漠的远方。生与死是相沿承袭的，人类才能生生不息。陈稳贵家的云南媳妇顺利地生下了一个胖大小子，可把陈国栋全家上下高兴坏了，全村都派了红鸡蛋。

　　陈冬陈雪的日子，翻覆着不同的颜色，却又演绎着相同的旋律，学习让他们变得充实、习为日常，成为青春的底色，不惊不躁地流淌着、滚动着。

　　端午节过后，史老师在班上宣布了一条重大信息：班上决定选拔几个人参加市里统一组织的学科系列选拔赛，陈冬参加全科竞赛，陈雪参加语文竞赛，黄燕妮参加英语竞赛，李义宣参加数学竞赛，顾小丁参加物理竞赛，陈小蓓参加化学竞赛。

　　各有各的特长，各有各的优势，在学生们眼里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比赛，但在老师们的眼里，这种比赛多半是打酱油的，乡村中学与城里重点中学的差别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而是有着云泥之别。当然，集训还是有的，每天放学后，史老师会带着年级组的老师们分头给参加竞赛的同学补习一个小时，然后布置一些作业给他们。四个班的尖子生汇在一块，也就是一个小的班集体了。陈冬置身其中，早就声名在外了，自然是深受众人敬慕，但他却很难心安理得，学习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谁可以一直站在高山之巅俯视众生，只要稍有懈怠，就有可能跌落凡尘。

　　李义宣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鼓足了干劲，这让教数学的栗老师都感到很是受鼓舞。在数学课上，他开始纵横捭阖起来，深入浅出地讲原理，通俗易懂地说思路，风趣幽默地谈解法，往昔沉闷的数学课变得勃勃焉有生气，而李义宣则在不断地回应着，热烈，灵泛，还偶有吉光片羽的灵光一现，解题思路超乎寻常，既快又无可辩驳，既准又没有瑕疵。栗老师都惊呆了，他感觉碰到的不是天才，而是知己。他想起了他在师范大学时的对数学的那股热情，就像李义宣这样，疏狂而又痴迷，这是一个学生最好的学习状态，他能创造奇迹的。虽然陈冬也很棒，但他没有李义宣这样的悟性、这样的灵气，栗老师的天平倾向了李义宣这一边。

　　陈冬还是一样的沉稳，但并没有觉得竞赛对他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许是他参加竞赛的机会太少了，并没有获得过相关领域的殊荣，还不知道这些荣誉对他来说有何意义。他还记得在深圳荔湾小学的时候，班里很多同学都积攒了厚厚的一撂荣誉证书，有竞赛的，有考级的，满满当当。但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便不知道其中的含金量了。或者说是每个人都各怀绝技，而自己一无所有，反倒能心平气和地自处其中。参加集训，身边终还有妹妹和黄燕妮作伴，那一种看一眼就心跳不已的激动还着实令人着迷，尽管彼此心照不宣，但也足够动人心弦。

　　黄燕妮更是天真烂漫，和陈雪在一起厮混着，有时咬耳说着秘密的笑话，有时摊开书本聊着共同的话题，把学习与友情的空气都搅得分外香甜，轻怜密爱的，纯净，澄澈，绵长。虽然下课以后回家要晚了，她外公的守候依然是准时的，待她出来，摩托车突突地点着了，她十分吃力地跨上去，一溜烟地离开了陈冬陈雪的视线，陈雪还在回味着在一起时的美好，陈冬则感到有些空落，虽然不曾吐露半点心声，心底却是梦里天青，一片深远辽阔。

　　参加竞赛的都是尖子生，彼此之间是相互敬慕、惺惺相惜的，所以放学补习的那一个小时，虽然有时是集中在一起讲解，有时是分科目辅导，但大家的心境是相通的，是积极的，充满着战斗力的。氛围很是美好，现实却有些旖旎。

　　那天是星期三，陈小蓓放学后往家走，天还没有黑，新月淡隐可见。她走到村口的晒谷场附近，被人玷污了。她拼死反抗，在对方脸上划下了几道血痕，还抠下来了对方的一粒纽扣，这就为派出所破案提供了最为有力的线索。案子很快就告破，为教育学生，还在陈村中学举行了法制教育大会。当嫌疑犯的照片打上投影的时候，虽然脸部被打上了马赛克，但陈冬陈雪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一直跟了他们好几天的初三的那个学长，原来他叫武自轩。

　　邀请参加大会的陈村派出所陈所长语重心长地说：“看到一个花季少年的失足犯罪，我感到特别的痛心，这不仅是家长的失责，学校的失责，更是社会的失责。武自轩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一直跟着母亲和外婆过，对女性特别迷恋，最终导致心理*，诱发犯罪，这样的教训是深刻的，是值得我们学校和家长认真反思反省的。这次陈小蓓同学表现得非常棒，一是遇事不惊慌，敢于与嫌疑犯斗智斗勇。二是懂得保护自己，没有让嫌疑犯进一步得逞。一会儿我还要放一部录像片，教会大家如何提高防范意识，怎么样保护自己……”

　　此事一出，陈小蓓便成了全校的焦点。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背后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她，讥讽嘲笑的话不时地钻进耳朵里，剜着她的心，搅碎了，又打上来，不停地翻滚。陈冬是注意保护她的，感觉她就是一个捧在手心里的薄瓷器，得呵着护着，生怕一下子就被别人碰碎了。而李义宣则不一样，他大胆地在班上宣布，谁要敢说陈小蓓一句坏话，他就要撕烂他的狗嘴。他还会主动地靠近她，询问她，处处陪着陈小蓓，笑呵呵的，他仿佛要向大家证明，陈小蓓不仅没有身份贬损，反而价值骤升。

　　竞赛是在6月中旬举行的，陈小蓓还是顶着压力参加了。成绩是7月初公布的，陈村中学有了历史性的突破：一个是陈冬在全科竞赛中获得了市里的三等奖，一个是李义宣在数学竞赛中获得了第二名，并获得了晋级省级比赛的资格，其余参加的虽然没有获得名次，但成绩也还是比较理想的。当然，这是事实，还是安慰，陈雪她们几个是无法得知的。

　　史老师激动得宣布了这个大好消息，陈冬似乎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黄燕妮投来“深情一瞥”的时候，不免有些脸红心跳的。李义宣则是高高地扬起了头，兴奋不已，他甚至觉得陈冬的光环已经被他比下去了，有些黯淡了，从此一班就不再只有陈冬了，还有李义宣。

　　名次，成绩，永远都是在学生世界里纠缠不清、念之恒远的两个重要指标。家长们越是看得重，学生压力也就越大。陈冬的父母因为满意于他们现在的表现，所以不是那么念叨；而李义宣的父母则是刚刚回到他身边，特别期望他能够上进，为他们长脸贴金。李义宣每进步一点点，就像是火箭点火一般，能够让父母亲对他的寄望蹿升起来，恨不得能一飞冲天。当然，李义宣进步所能够得到的嘉勉也足够让他自信和满足，有时还少了骄傲，他在同学面前吹嘘父母亲对他的看好，对他的骄宠。他高高地挂着帆，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起航了，此时已然日出，霞光万道，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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