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小说

第二章 壶有灵气

　　虽然前面气氛有些紧张，但是听说要看“唐羽拈花壶”，大家的兴趣也都上去了。

　　宁蜀镇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因为宁蜀镇是宜陵最大的紫砂陶业基地，几家大型紫砂制壶企业和几十家作坊，几乎云集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宜陵紫砂企业。

　　“陶老爷子，你那个孙子怎么那么大本事，能把这‘唐羽拈花壶’做出来？”韩卫东陪着刘大富在前面走，刘大富之前还有点不高兴，但是知道陶云鹤脾气，因为之前和陶云鹤打过几次交道，当下也没说什么。

　　刘大富的头发不知道哪里擦得油光铮亮，看起来无比潇洒，时不时和纪建国说说笑笑，纪建国倒是不苟言笑，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心事重重。

　　“我那个孙子，手艺还行，就是有时候火候还差点，去年就打算出师了，但是我还是打算磨炼一下他的脾性再等几年，至于唐羽拈花壶那也就是他自己说说，我都没亲眼见过。”陶云鹤不动声色，缓缓走着。

　　白鸿轩跟在后面笑道：“说起来你那个孙子还真的不错，又聪明又能吃苦，看来是要继承您这个手艺了，难怪您老舍不得把‘唐羽拈花壶’让出去。我家那个孙女，哎，陶老爷子，就是小时候常常给你家孙子扮新娘呢，你家孙子小时候说非我家孙女不娶还记得不。”

　　“白镇长，这么多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呢。”陶云鹤也不是十分在意，不过经过韩卫东和白鸿轩对他孙子的一通赞扬，刚才心中的介怀一下子减轻不少，气氛也畅快很多。

　　因为到展厅还有点路，所以一路上白鸿轩就当讲故事一样给大家讲起了陶云鹤孙子陶云飞抓小偷的事情，给大家解解闷。

　　原来据说陶云飞在父母去世之后，就一直跟着爷爷在作坊生活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陶云飞十二岁生日那天，有日本客人带着翻译来作坊，对陶云鹤的手艺称赞不已，一下子定了一把牡丹紫砂壶和一把石榴树蛙壶，当时就付了定金。陶云鹤杯很高兴，晚上喝了点酒先回屋睡了，还破天荒给了陶云飞一点零花钱，让他把作坊门关好早点回家。

　　那天天黑得早，作坊距离住的屋子不是很远，陶云飞把作坊里的家伙收拾收拾，准备关门上锁。想着用这点零花钱等会可以在镇口买点花生糖吃，陶云飞有些心痒，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奇特的声音。

　　刚开始陶云飞以为是镇长白鸿轩来找爷爷，有时候白镇长傍晚会来作坊找爷爷下棋，一下就是一两个小时，但是很快陶云飞就感觉不像。

　　这声音低低的，像是某种野兽缓缓地向这边靠近，一边移动一边低低的发声。作坊木架上放着虞舜、老子、雷公三座窑神像，似乎也微微抖动起来，空气中隐隐闻出一丝不对味。陶云飞没说话，从屋角找出一根木棍，捏了捏，心道别又是进了贼。

　　这制陶作坊有个规矩，不能说“偷”和“贼”，遇到有窃贼不能当场抓住，要等到贼偷完出了大门再追。传说这是因为窑神雷公在造出人间第一只碗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土而偷过坩子土，如果当场喊贼喊抓就会认为是在揭雷公的伤疤，对窑神雷公不敬。

　　后来陶云飞打开门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白鸿轩镇长开着车子带着参观的外国客人进来了，那个时候陶云飞才十二岁，白鸿轩后来知道后当做趣事跟每个来“拈花一品”参观的客人都要说一次。

　　“这么说来，陶老爷子您这个孙子倒也是一个有点奇遇的人，老爷子您可是不用十分操心了。”刘大富这个时候说道。

　　“嗯。”陶云鹤在后面和白鸿轩越走越远，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白镇长，说起来我还有点心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白鸿轩穿一件旧式长袍子，眼睛一转，打了个哈哈，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凑到陶云鹤耳边，小声问道：“上次您说云飞这孩子半夜的时候忽然天上打了个雷，跑到院子里大呼小叫，后来怎么样了。”

　　陶云鹤摇摇头说：“从那个时候起，这孩子就有了变化，之前还是一个呆头呆脑的人，现在看着倒不知是哪里开了窍，做起东西来有些灵气，而且，不是我说，似乎是沾了什么灵气。”

　　“老爷子，说不定是福至心灵呢，您也别多瞎想了，好好地把这个孩子培养，应该是一把好手。”白镇长在小声安慰着。

　　纪建国这个时候看到路边摆着几个造型奇特的紫砂壶废弃的配件，倒是很有兴趣地对着刘大富指了指，刘大富觉得好奇，拿着蛤蟆镜径直走过去，低头打量起来。

　　这紫砂壶泥胚配件很奇特，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改过来的，壶嘴细长，不像是中国出产，有些西域的造型风格，而且上面似乎有一些纹路符号。

　　刘大富在那边蹲着看，似乎越看越有味道，周围的人看他一直在那里看，也没有说话，一直在等他，谁知道他越看似乎越有兴趣起来。

　　“刘老板，您那边看完了吗？”白镇长清了清嗓子，在催促着。

　　“不用，对了，这壶是陶老爷子做的吗？看起来似乎是阿拉伯那边的造型。”刘大富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变化，“现在中东阿拉伯人也开始流行用咱们的紫砂壶喝阿拉伯红茶了吗？”

　　纪建国这个时候也快步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业蹲在刘大富的脚边开始看着这胚件，这下其他几个人也走了过来，包括韩卫东一下子就来到刘大富身边。

　　“没有想到这小小的宜陵，竟然真的有这种拈花壶的工艺呢。”刘大富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特的微笑，和刚才那种无精打采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纪建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弄着这壶胚件的残骸，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哦，这个嘛。是我家云飞前几天做壶失败之后的残次品，本来是打算扔掉重新做的，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几位不要大惊小怪。”陶云鹤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摇摇头。

　　“说起来就是小孩子气性，我家云飞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晕晕乎乎似乎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别人喊他他也不醒，就整天在屋子里睡大觉。”陶云鹤解释道，“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说是有了心得，忽然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就一下子醒了过来，说是领悟了做壶的道理，照着图片就开始做壶。”

　　“这个事情我知道。”韩卫东点点头，也蹲下身子看了起来，“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云飞是得了失心疯，不过后来我看这孩子就晕乎了几天，后来就像是变得通透了一样，见面透着一股子灵气。”

　　纪建国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哦，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几天我见这孩子的时候，他一直在默默念着什么，似乎是什么唐羽壶的事情，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咱们老爷子把孩子给逼得太紧了。”

　　刘大富点点头：“还别说，这壶胚件虽然是废的，但是上面的东西已经看得出来，已经是接近完工的成品了，此人应该已经接近完工了。”

　　“完工了？”其他几个人在一起，都从眼睛里冒出光来。

　　等他说完，陶云鹤看了看白鸿轩，低声道：“老白，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咱们给新加坡人做那个唐羽拈花壶了，我这边你有什么建议？”

　　白鸿轩看了看前面，伸出手摇了摇说：“静观其变，不要着急。”

　　纪建国走了两步，眼看到了作坊的展厅前，停住脚步，说道：“对了，陶老爷子，现在作坊里是你孙子在里面对吧，之前就传说你们‘拈花一品’作坊有灵气，真的假的？”

　　陶云鹤摇摇头摆手说：“各位领导在这里，我怎么敢瞎说，那都是道听途说，没有这么回事，我们就是个手艺人，靠点手艺混口饭吃。”

　　“云飞。”陶云鹤这个时候对着作坊里喊道，“有贵客来了，你收拾收拾出来一下，把炼制坊的门打开。”

　　“晓得了！”被称为“云飞”的人在作坊内答应一声，里面响起了一阵收拾的声音，接着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展厅门前：“各位贵客稍等一下，我来开门。”

　　“好的。”韩卫东站在门口，退了一步，正要等门开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种奇特的陶土味，忍下意识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年轻人，不像那些常年在作坊里干活的人那样黝黑粗糙，反而有些文文弱弱的模样，虽然刚刚从紫砂作坊里出来，身上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穿着工作服，表情文静，看起来比较舒服，不像作坊的人，倒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最吸引韩卫东的，是陶云飞身上似乎蕴含的一种东西，那是一种充满活力的灵气和精神，似曾相识，但是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很有些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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