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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心生间隙

　　跟着那个女人走了一段路之后，竟然发现前往镇上刘大富住的屋子里去了。

　　陶云飞有些奇怪，不过想想外国回来的人到底是和国内的人不太一样，也就没有想太多，但是这女人的姿态，却像是凝化在自己脑海之中。

　　这边还在想着呢，那边刘大富第二天一早就来找陶云飞了，并告诉他李老板要求他做到

　　“什么，我要参加完工艺师大赛才能走？”陶云飞有些疑惑地看着刘大富，心中觉得奇怪。

　　“是的，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在这场比赛中尽可能展现你的能力。”刘大富手里甩着那副蛤蟆镜，一抖一抖的，看他的模样，倒是有些轻松自在。。

　　“李老板怎么这么点信任感都没有啊，当初他不是一直邀请我去新加坡吗？”

　　“老板也没有改变主意啊，相反，他对你比较信任，认为你能在这场比赛中崭露头角，让丁蜀镇的人都能够对你刮目相看。”

　　刘大富说到这里，抖了抖腿，站起身从屋里走了出去，临出门之前还看了陶云飞一眼。

　　“对了，过两天是老板女儿的生日，老板让你也来，记得穿的好一点，不要穿得土里土气的。”

　　陶云飞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暗暗好笑，再土气，也比啤酒肚好些。

　　剩下的日子，陶云飞就在拈花一品作坊里埋头研究。

　　陶云鹤这几天一直不做声，似乎有什么心事，过去看他干活总能挑到一些毛病，但是这几天却视若罔闻。

　　看来老爷子也是心事重重啊，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得罪了那几个老人的缘故。

　　这几天，陶云鹤把林家表弟林双打发回家，却让从小到大跟着的徒弟五忠搬来和陶云飞一起住。

　　林家表弟嘴上不情不愿的，但是还是点头眼泪汪汪地回家了，走之前还叮嘱陶云飞日后回来了记得再找他一起学习做紫砂壶，也要做出唐羽紫砂壶的样品来。

　　陶云飞之后的日子里，就是每天跟着爷爷上黄龙山，在矿脉里开采出嫩泥，然后背回家。

　　那些紫砂泥，经爷爷手捏成型，全手工的拍打镶接，还是别有一番情志风味。

　　忽然有一天，陶云鹤从外面走进来，对陶云飞说：“这段日子你怎么不去白镇长家里了，他家那个丫头白秀娟你知道不？”

　　提到白秀娟，陶云飞的脑海里闪过那个扎着小辫子姑娘的身影，当下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脸问道：“爷爷，您说秀娟怎么了？”

　　“今天路过中学，看门口贴出喜报，说她考上了上海的大学。”陶云鹤拿起旱烟点上，一边看着陶云飞的反应。

　　虽然年龄稍微大些后跟秀娟一块出去玩耍的时间少了，但是听到她考上了上海的大学，心里还是非常失落的，之前他也见过白秀娟几次，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白皙的姑娘，自己因为一方面心里有事，一方面觉得时间还长就没有太在意。

　　但是现在白秀娟到上海去读大学，而自己每日蹲在这窑洞里一脸黑泥，这样他和白秀娟在一起的可能性就非常非常低了。

　　再说自己其实外面接触下来之后，特别是刘大富和李老板的生活给了他一些刺激，让他对枯燥的生活心生厌烦，自己堂堂男子汉总不能一辈子蜗在这个小作坊里吧。

　　陶云飞从这时起就下定决心，一心想要出去，而另一方他也看出来，爷爷陶云鹤知道自己身体不行时日无多，之前和李老板到了那个局面都没有破，最终还让李老板带他去新加坡，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心理变化的。

　　可一天晚上他在和爷爷陶云鹤聊天时，从爷爷那里知道，爷爷一定要留他学满六年的手艺再走，说你小子不要小看了这紫砂壶，那可不是你出国喝点洋墨水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紫砂壶的来之不易，说起来一把紫砂壶是把矿石经过多道工序变成紫砂泥，再由匠人的一双手通过无数工序。

　　但是他内心里也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大山了。

　　好在李修民和刘大富也没有来催他们，只派过一个人来送米面，结果被陶云鹤给骂了回去。

　　陶云飞呆的时间越长，越想去新加坡，和陶云鹤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来越激烈。

　　晚上睡觉的时候，陶云鹤破天荒在自己门上上了锁，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陶云飞。陶云飞也针锋相对，也给自己的屋子门上加了一把锁，钥匙只有自己有，从此爷孙两心生间隙。

　　不过陶云飞也找到了自己的一处休闲散心的地方——山后的一处岩洞，里面也算开阔宽敞，没事的时候自己在里面闭目养神，回想起自己生活里的点点滴滴，还是非常自在的。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陶云飞突然说起：“要不是你死守着这门手艺不传外人，也不会遭人妒忌，我父母就不会死！”

　　陶云鹤听到这，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片刻沉默后，突然爆发的吼了一句：“我看你是被那个李修民迷了心窍，实话告诉你把，当年那事，十有八九是李修民派人搞的鬼，如果不然，那些外地的地痞流氓，怎么对我们陶家的地形这么清楚，李修民，什么李修民，呸，陶建民他爹当年在陶家就是个祸害”

　　陶云鹤说完啪的扔下筷子走了。

　　陶云飞沉默了沉默了片少，心里暗自思量，如果真是爷爷说的那样，事关自己父母的血海深仇，这个李修民更加有必要去探个虚实了。

　　第二天陶云飞一早起来梳洗整理，穿上一件合身的棉布衬衣，焕然一新的来到宜陵大酒店三楼宴会厅，宴会厅的大门口挂着几个彩色的气球，看起来非常喜庆。

　　迎面出来迎接的是刘大富，面露喜色，张口就喊：“大侄子，怎么才来啊，李总等你好半天了，快入座快入座”

　　陶云飞点下头，算是回应，只见这宴会厅张灯结彩，第一排的嘉宾席上坐着几位领导干部模样的人，陶云飞仔细看过后，文化处纪建国、轻工局韩卫东也在其列。

　　陶云飞找了个人少的座位坐下，一张旋转着的大圆桌，服务员陆续端上来一些菜品，这时傍边座位上的人转头过来，陶云飞一看，原来是“丁家坊”坊主丁家才。

　　“丁叔”陶云飞从小就认得丁家才，知道丁家才也是爷爷的一个徒弟，但传承没那么好，这几年也是把“丁家坊”经营得不温不火，说起来爷爷也就这么一个闭关弟子。

　　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陶云飞捏着筷子，却下不去口。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人们的行动倾向于宿命论，而他们的想法去相信天命。”记不清这是不是巴克扎克说的话，陶云飞的思绪完全不在方桌上。

　　晚上修民吃得很多，也很健谈，那纪建国和韩卫东两个人也是有些高兴的模样，除了喝酒吃菜，因为还有两个长得颇为妖艳妩媚的女子在座，所以喝得也很多聊得也很多。

　　等到了饭局结束，陶云飞也听出了一些门道，对李修民的事情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李修民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娶了六个老婆，而且现在还有四个老婆跟他生活在一起。

　　娶第一个老婆时他还在宜陵这边的镇子上。十七岁那年娶的是镇东头铁匠刘小弟的大女儿，比他大个三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新婚之夜他却尴尬无比，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次耿耿于怀，就算是几十年后的饭桌上也是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这个女人跟他结婚之后第二年就生了病下不了床，拖了半年就死了，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再后来，他来到陶家拈花一品陶云飞祖爷爷手下学艺，当时邻村一个女子来送茅草两个人对上眼。这女子当时虽然虚岁十八实际年龄才十七，水灵水灵的模样让人喜爱。

　　那时的李修民因为妻子去世没有多久，两个人一下子就勾搭上了。他常常是晚上一下工就赶着十多里地去邻村和那女子夜间幽会，第二天一早天麻麻亮就又匆匆赶回来。

　　当纪建国起哄要李修民把经过讲出来时，桌上的两个女人一边听着一边笑着捂着嘴不说话说李老板黄段子太重但是还是听得兴高采烈。

　　李老板就在小包厢里，当着六个人包括陶云飞的面，把细节做了绘声绘色的描绘，陶云飞直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听到那两个女人的嬉笑。

　　然后李修民又说起那女人却特别依赖他，几乎每天都要找到。

　　有一天因为下雨他没有来得及去，狂风暴雨的夜晚，他正在床上睡觉，忽然听到屋外有人敲门，推开一看就见那浑身湿漉漉的女人钻入他的怀中。

　　可惜那天晚上之后那女人就害了病，他内心过不去就上门提亲娶了她，可惜结婚之后还是没过半年就因为得了肺痨死了。

　　再后来就是陶云飞的姑姑，陶云飞一开始听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记错了，他一直以为爷爷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他爸爸，这是第一次听说他还有个姑姑。

　　那个时候他姑姑也才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因为从小看着李修民长大，对他十分喜欢。但是陶云鹤却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亲事，下了命令让他们分开，说是命格不合适。

　　这在当时的镇上可是一件大事，但是他姑姑却死活不干，还是跟了他，于是两个人一起被赶出拈花一品作坊。

　　李修民还好，在饭桌上没有把两个人的故事像之前两个女人一样把细节说得那么细。

　　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眼角瞟了一眼陶云飞，看他默不作声也就叹了一口气说，陶云飞的姑姑陶月华那个时候倒是还好，第一年没事，可是到了第二年生孩子时恰逢大年三十夜里大出血，四处又找不到医生。

　　陶家人因为断了联系，不知道这件事。等到他想起陶云飞爸爸之前学过医做过赤脚医生，背着陶月华来到陶家作坊大门前时，因为鹅毛大雪铺了遍地，他拼命敲门但是只听到屋内的欢声笑语和敬酒吃饭的声音。

　　他背着陶月华，敲门很久很久，除了一开始有人在门里问他是谁，等听到是他就不再理睬。他背着流血的妻子实在是坚持不住，终于晕倒。

　　等到醒来之后，他才知道妻子已经因为流血过多死去，陶家人内疚伤心之余再次收留他，但是从那时起，对陶家的仇恨就深入骨髓。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在冰天雪地里抱着流血的妻子在屋外听着里面的欢笑声流泪绝望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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