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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墨 者

　　旋即，一道人影从天而降，飘飘落地的一瞬间，右臂袍袖轻轻一挥，一枚小石子电光石火般地击中书童额头，将其打倒在地，鲜血满面，负痛放声大叫起来。

　　趁此机会，公孙敬义暗自运气，力道横贯于双臂，一记霸王举鼎，挣脱那个黑大汉的搂抱，随即，飞起右脚，狠狠地踢中对方胸口，眨眼之间，将其踢飞于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哪里来的野人，竟敢在本公子面前撒野？”谢济旦紧盯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见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如乞丐，厉声喝问道，“还不赶快滚开？”。

　　来人呵呵一笑，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眼前的这几个华贵公子，面含嘲讽，一字一句地冷声说：“光天化日之下，无理取闹，以多欺少，竟然有理了？”。

　　这时，公孙敬义已经从方才的慌乱中平静了下来，看清楚这天外来客居然是自己的恩师许定南，不由得喜上眉梢，语气颇为激动地叫了一声“师傅”。

　　“有我在，徒儿不用害怕。”许定南又是呵呵一笑，紧紧注视着爱徒，朗声说，“量这几个纨绔子弟，在师傅面前也翻不起多大的跟头。”。

　　此刻，见这个形如乞丐的人武功如此之高，又是公孙敬义的师傅，李通暗自吃了一惊，心想，如果再这样没有眼色地胡乱纠缠下去，肯定对自己不利，不如就此离开的好。

　　想到这儿，脸上挤满了笑容，语气很柔软地说：“师傅，我们与公孙公子是太学同窗，今天偶然相遇在这片小树林里，只是想切磋切磋武功，别无他意。”。

　　随即，又回头看着谢济旦东方蒙等人，大声说：“公孙公子有这样的名师，武功远远在你我之上。再者，他们师徒今天相逢，有要紧话要说，我们不敢打扰，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很客气地冲许定南拱拱手，又对公孙敬义说了一句，“名师出高徒，果然厉害”，就转身带头向树林外走去。

　　谢济旦内心很不服气，刚想张嘴说什么，见李通已经走远了，只好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公孙敬义，与东方蒙等人，紧随其后，走出了小树林。

　　望着李通一伙人远去的背影，许定南冷笑一声，不无鄙夷地说了一句，“一群蠢货废物”，紧接着，又很关切地问公孙敬义道：“敬义，你没有受伤吧？”。

　　“幸好师傅来的很及时，我没有受一点伤。”公孙敬义微微一笑，又有点不解气地说，“师傅，你我联手何不将这些人痛打一顿，怎么就这样很轻松地放走了呢？”。

　　在他遥远的印象中，师傅许定南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是个很有血性的硬汉子。自上次师徒从华山朝阳峰一别之后，至今大概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

　　见徒儿这样说话，许定南不由得冷冷一笑，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说：“敬义，别说痛打他们一顿，就是把这些人打死了，于我们又有何益呢？”。

　　虽然他不认得李通这几个年轻人，但他们衣着华贵趾高气扬，又是太学学生，肯定是长安城里的官宦富豪子弟。

　　如果冒然出手打伤了这些人，一定会给自己的这次长安之行，惹来很多麻烦，甚至，弄不好，还会殃及自身性命。

　　七月初，墨家第二十六代巨子鲁铁，不惜屈尊，在位于齐鲁大地的五镇之首沂山的孝母崖，墨家总部大堂，亲自接见了许定南这位来自长安的墨者。

　　会谈中，对许定南这些年不顾劳苦四处奔走，不遗余力弘扬墨家思想的做法，鲁铁给予了完全肯定的同时，还当场任命其为墨家大护教，地位仅次于自己这个巨子。

　　当然，对其前往京师长安的想法，鲁铁也非常支持，还特意派遣自己最信任的贴身护卫赵惊鸿，一路护送许定南西去长安。

　　离开沂山，两人风尘仆仆，一路西行，刚刚进入潼关，就传来了汉武帝与太子刘据自相残杀的消息，吕定南决定暂缓一步，等形势明朗后再进长安城。

　　不久，听闻太子刘据兵败自杀于湖县泉鸠里，长安城内的局势也渐渐缓和了。这时，许定南才决定行动，与赵惊鸿扮作乞丐，在一个黄昏日落时分，混进了长安城。

　　尽管内乱在汉武帝的铁血镇压下很快就平息了，但他还是不能白天公然大摇大摆地去丞相府，一连几天，就在太学宫周围转悠，希望见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公孙敬义。

　　今天早晨，两人一大早就来到太学宫，赵惊鸿依然扮作乞丐，在正门前乞讨作掩护，而许定南则在太学宫四周转来转去，看看不能不碰见公孙敬义。

　　刚转到东后门的时候，就听见那片小树林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许定南一愣之余，赶紧走进来想看个究竟，不料，居然发现公孙敬义危在呼吸之间，这才不得不出手相救。

　　“敬义，我找了你好几天，今天才总算遇见了。”许定南注视着自己的弟子，片刻，深有感触地说，“五六年没有见面了，你长高了，几乎让我认不出来了。”。

　　这些年来，他周游四方，收了很多记名弟子，但最器重的有且只有两个，而其中的一个就是公孙敬义。除了亲自传授其武功之外，还暗暗将自己发扬光大墨家思想的希望，寄托在这个令他最得意的弟子身上。

　　见师傅清癯肮脏的脸上依旧流露出坚毅不屈的神情，公孙敬义心中叹息了一声，笑着说：“师傅，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这个样子，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你一点也没有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公孙敬义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一个只知贪玩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孩子。

　　十年前夏天的一个下午，他刚从外面回来，就被父亲叫到客厅，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正紧紧端详着自己，目光很锋利深邃，就像两道凌厉的寒光，夺人心魄。

　　在这两道寒光的紧紧逼视下，公孙敬义心中竟一阵发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人好厉害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竟然这样看着我。

　　少许，中年汉子哈哈大笑着说：“丞相，你说的很对，二公子确实是块练武的料子。不过，还需要耐性打磨，日后方能成为社稷大器。”。

　　见自己请来的武林高人许定南这样说话，公孙贺也非常高兴，笑呵呵地说：“许师傅，你知道，我公孙一门主要靠军功起家，才有了今天。”。

　　“如今，公孙敬声年龄已长，又在朝中担任官职。只有这敬义，天生聪明顽皮，喜欢舞枪使棍，还望许师傅收留，传他一些武功兵法，也好日后有个前程。”。

　　话虽说的如此谦虚委婉，但其心中自有盘算。两个儿子，公孙敬声已经高居九卿之一的太仆，如果公孙敬义长大后能够在军中担任要职，一文一武，还担心公孙家族的未来不辉煌荣耀吗？

　　正是心中有这样很明确的计划，他才不惜当朝丞相之身，屈尊降贵，礼贤下士，亲自去华山请来这位在江湖上素有“多面手”之称的许定南，教授小儿子武功兵法。

　　当然，这个时候，公孙贺还不十分清楚许定南是墨者的真正身份，否则，在朝廷“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的社会大环境里，他绝不会也绝不敢让小儿子拜墨者为师。

　　随即，公孙贺转过脸面，对小儿子厉声说：“敬义，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许定南吕师傅，是我专门从华山请来教你武功兵法的师傅。”。

　　见父亲这样说话，公孙敬义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中年汉子就是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多面手许定南，怪不得目光如此犀利，能够洞穿自己的五脏六腑。

　　“师傅在上，受徒儿三拜。”他急忙双膝跪倒于地，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而许定南也是满面微笑，很愉快地收下了这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徒弟。

　　就这样，公孙敬义跟随师傅许定南来到距离长安城不远的华山朝阳峰，白天练武夜间读书，日夜钻研武功兵法。寒来暑往，一晃五六年时间就过去了。

　　这个时候，许定南也恰好接到了楚地墨家同门师兄弟的飞鸽传书，态度很诚恳地邀请他来楚地传教。经过一夜深思，他决定暂时离开华山一段时间，去南方走一遭。

　　于是，师徒两人挥泪惜惜而别。公孙敬义返回家后，公孙贺非常欣慰之余，又将儿子送进太学宫，希望再接受几年正规的儒家教育，为日后的长足发展，奠定更加坚实的学问基础。

　　公孙敬义没有料到，今天，在这片小树林里，自己性命危急的关头，居然能够见到阔别已久的师傅，心情自然十分高兴，很热情地极力邀请其去丞相府做客。

　　“师傅，这段日子里，我父亲非常挂念你，不时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今天，何不去我家里坐坐，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请教师傅。”。

　　可是，许定南态度很坚决地谢绝了弟子的一片好心，意味深长地说：“敬义，在这个时候，我去丞相府，多有不便。说不定，还会惹出麻烦。”。

　　随即，略一思索，环视四周一眼，压低嗓音叮嘱道：“两天后，你来华山朝阳峰一趟，师傅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步伐依然还是那么坚定，身形依然还是那么飘逸，仿佛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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