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在墨圆外面,从绣衣御史江充精心布置的包围圏逃脱之后,趁着朦胧的夜色,许定南沿着曲曲折折的大街小巷,一路狂奔,时间不长,就来到自己在长安城的藏身之处。
这是一座很隐蔽的小四合院,土墙土房,普普通通,夹杂在稠密凌乱的居民院落中间,丝毫不起眼,也引不起官府的特别注意,很是安全。
离开长安城去楚地传经授道之前的日子里,只要来到京师重地,除了墨圆之外,许定南就住在这座小院子里,就连关系非常亲密的师弟八臂猿熊武,也不清楚师兄还有这样一处很隐秘的落脚点。
看来,我的行踪完全暴露了。许定南坐在椅子,一连喝了几大口冷茶水,心想,不然,江充这样的朝廷高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墨圆呢?
江充带领羽林骑,双手捧着圣旨,打着皇帝的旗帜,四处积极活动,查封了墨家分布在长安城里的所有讲学馆,而今,又想千方百计地抓住我。
这等想将墨家弟子一网打尽,从而彻底铲除墨家的心机,不可谓不深沉缜密,手段也不可谓不阴狠毒辣。
现在,墨家设在长安城里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讲学馆墨圆,也被羽林骑查封了,自己想召集天下墨家弟子,重振墨家昔日显赫雄风的想法,莫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儿,许定南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很沉重的长叹,随即,又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论世事多么艰难困苦,也一定要完成师傅临终前交付的遗愿,绝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君子为信仰大义而生,小人为一私之利而活。要想重新发扬光大墨家,就必须低得下脑袋,忍得住委屈,不为一时之痛苦而泄气,方可有所大为。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见熊武的女弟子温珂乌,从她手里要回那本记载着墨家弟子详细情况的绝密档案。
有了这样很明晰的目标之后,次日天一方亮,许定南就即刻开始积极行动了起来。
这天中午时分,他信步来到西市,见一个身穿黑袍的测字算卦的中年方士,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正唾沫星四溅地向围观的人群自吹自擂,很是热闹。
对星象八卦之类的预测祸福的颇为神秘的东西,他一贯抱着信则灵不信则一笑了之的很随意的态度,甚至,有时候,还认为这只是糊弄那些无知愚民的骗取钱财的鬼把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这天地四季之中,蕴含着每一个人的吉凶祸福。一千多年前的周文王姬昌,演绎八卦为六十四卦,顺测阴阳之物,咸顺不逆,舜即得中。”。
“我自幼获得文王六十四卦的真传,小至个人荣辱家庭祸福,大到战争胜败国家兴亡,皆可遵循八卦预测,无有不灵。”。
见方士信口雌黄,许定南觉得很甚是无聊,刚准备离开,不料,却见一个高大魁梧深目隆准的汉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微笑着问了一句,“先生,你这八卦真的有这么准?”。
那方士见有人感兴趣,即刻满脸堆笑两眼放光,很热情地说:“我替很多达官贵人贩夫走卒测过字算过卦,可以说,是千算千中万测万灵,施主想要问什么,只管开口,不灵验不要你一文钱。”。
见此情景,围观的人群里即刻发出了一阵呼喊声,你一言我一句,纷纷怂恿这汉子测字算卦。受此影响,许定南也突然有了兴趣,很认真地瞧了起来。
汉子不慌不忙,冷笑着问了一句充满讽刺意味的话,“先生,我看你是言过其实,大话诓人吧?”。
方士不急不恼,依然笑眯眯地说:“百闻不如一见,施主不相信,那就请你现在就算一卦如何?”。
这时,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场面也越发热闹了起来,吸引的很多人将目光紧紧聚焦在这两个人的脸上。
汉子笑着说:“那我就写字了?”。
方士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递给汉子,很有信心地满口说:“你随便写三个字,随便写。”。
汉子抬头望了望湛蓝辽远的天空,又扫视了众人一眼,略一思索,便在竹简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天,雪,人。
许定南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汉子,心头蓦然一动,南越国灭亡距今已有二十年了,这吕中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
据他所知,元鼎六年(公元前112年)冬季,汉武帝派遣四路大军南下,讨伐南越国。国王赵建德及国相吕嘉兵败后被杀。由此,历经五代王朝,总计九十三年的南越国寿终正寝。
这吕中栎乃南越国相吕嘉之子,在南方江湖上很有些名声。自己在楚地传教时,曾经同门师兄弟介绍,远远地见过其一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方士神态极为凝重地仔细看了看这三个字,又抬眼紧紧打量对方一番,片刻功夫,微笑着朗声说:“恭喜施主,此乃上上之签也。”。
闻听此言,吕中栎剑眉一挑,面露喜色,随即,又很冷静地说了一句,“请先生仔细解说一番。”。
方士拿起竹简,面向众人,指着“天雪人”三个大字,神情颇为兴奋地高声说:“卦象显示,今冬明春,施主有一桩大事要做,而且,这桩大事对施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非做不可。”。
吕中栎不动声色,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方士,很认真地听他解说。少许,插问了一句,“先生能不能再说的详细一点?”。
“施主你要做的这件大事情,是你平生所追求的。现在时机一到,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包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见方士眉飞色舞口吐莲花,许定南忍不住冷冷一笑,暗想,这方士久历江湖,步步为营,言辞精妙,暗含玄机,诱人入瓮,好高超的手段。
“能否做成,结果又如何?”吕中栎克制着心头的喜气,又问道,“先生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
方士的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话中有话地说:“施主心怀大志,只要小心谨慎,最后一定能够成功。当然,这里面还是有一些波折变化的。”。
说完,又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笑嘻嘻地看着吕中栎,不再说一句话。
吕中栎自然明白其意,赶紧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递到方士手里,连声说:“一点小意思,请先生笑纳。”。
方士收好银子,压低嗓音,做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说:“事情尽管有些波折,但关键时刻,要当机立断,以免延误时机。要谨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吕中栎双手抱拳,神色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多谢先生指点,等事情成功之后,我再来这重谢先生。”。
方士又笑嘻嘻地大声说:“至于那些小事,施主则不必放在心上,就像婆娘跟野汉子跑了,不必着急,也不要寻找,七天之后,她自己就主动回来了。”。
这句玩笑话顿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了起来,一时间,里里外外充满了很快了的空气。
许定南也面露笑容,看着吕中栎很满意离开的背影,心想,像他这样久经沙场的人物,也相信这套骗人的鬼把戏?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未免太有点天真幼稚了。
随即,又紧紧琢磨道,这吕中栎从遥远的南方来到长安城里,到底想要做怎么一件大事情呢?
这时,围观的人群见方士算的很准,都不约而同地纷纷嚷着要算命测吉凶祸福,场景显得更加热闹喧嚣了。
见此状况,许定南冷笑着准备要离开此地,不料,却听身后传来了一句低沉的声音,“请许先生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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