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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速之客

　　见是一个陌生的很斯文的中年人，许定南心中不由得腾起一股疑惑与警觉，紧盯着对方，片刻，轻声问道；“请问阁下是何人，找我许某人有什么事情？”。

　　“呵呵呵，惊扰许先生了。”对方朗声大笑着说，“鄙人姓石名岭，久闻许先生大名，今日在西市偶然相遇，很是荣幸。”。

　　许定南也报以微微一笑，很豪爽地说了一句“石先生客气了”，紧接着，又略含警惕地问道：“不知石先生有何指教？”。

　　见许定南一副很警觉的样子，石岭毫不在意，依旧大笑着，语气很真诚说：“石某想请先生到乌兰大酒馆喝杯薄酒，不知先生能否赏光？”。

　　许定南没有立即回话，望着嘈嘈杂杂的西市，飞快地思索了起来。

　　不用问，初次相见，这石岭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喝酒，肯定有要事商谈。那么，他想跟自己谈何事呢？

　　在这个人心惶惶朝不保夕的八月，墨家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劫难，让许定南不能不有所防备。

　　“许先生是不是不相信我？”见对方脸上流露出一丝警觉与犹豫，石岭笑着问了一句，“请先生放心，石某绝无害人之心。”。

　　许定南转念又一想，这石岭如此真诚邀请，自己如果推辞不去，恐怕会折了其脸面，还不如痛痛快快地随他去，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膏药。

　　退一步来说，即使有不测之事，凭自己丰富的江湖经验以及一身武功，脱身也是很轻松容易的。

　　石岭继续笑着说：“敝人除了诚心邀请许先生喝酒之外，还想与先生谈一谈令师弟八臂猿熊武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许定南暗自一惊又是一喜，随即，也很爽朗的一笑，略含歉意地说：“那就让石先生破费了。”。

　　乌兰大酒馆距离西市不远，主要以卖牛羊肉以及烈性青稞酒为主，吸引了很大一批江湖豪客，在长安城里很有些名声。

　　酒馆门口有一个用酒坛筑起的高垆，一位很年轻美貌的女子身着鲜艳的服饰，见许定南石岭两人衣帽华贵神态不凡，便深施一礼，娇声娇气地说了一句，“请两位先生到楼上雅间就坐。”。

　　两人刚刚走进酒馆，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迎了出来，挽起石岭的胳膊，满面大笑着，非常热情地问候了一句，“石兄，好久不见，不知最近又去了哪里？”。

　　“孤涂老弟，半年多不见面，你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见到自己的老朋友，石岭也显得很高兴，没有正面回答其问话，而是朗声说，“老哥哥我今天带着一位新朋友特意看你来了。”。

　　随即，将两人作了相互介绍。这个时候，许定南才知道，这位孤涂老弟大名唤作孤涂然禄，是乌兰酒馆的老板。

　　原来是个匈奴人。他上下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孤涂然禄，心想，这几年，随着汉武帝对匈奴用兵的不断胜利，西北部边境的战事越来越少，日益趋于平静，两国的贸易交流却日益频繁了起来。

　　雅间里，店小二很快就摆满了各色牛羊肉菜，有砂锅羊肉炖萝卜，手抓羊排，孜然牛肉，金针牛肉卷等十几道特色菜肴，名堂繁多，香味扑鼻，袭人心肺。

　　果然财大气粗，出手很阔绰。许定南暗自冷冷一笑，也不知道这石岭到底是做什么事情的，交友很是广泛。

　　这时，石岭端起酒杯，微笑着说：“许先生，请喝了这杯见面酒。”。

　　借着酒杯碰撞的机会，许定南话中有话地朗声说：“有什么话，请石先生明说，特别是关于我师弟熊武的事情。”。

　　石岭喝完酒，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好好好，咱们边吃边谈。”。

　　就这样，两人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汉子，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在这个八月的中午，坐在乌兰大酒馆的雅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牛羊肉菜肴，喝着烈度青稞酒，谈起了话，而且，越谈越兴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从石岭的言辞之中，许定南很快就了解清楚了其颇为曲折的人生经历，心中情难自禁地涌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慨之情。

　　原来，石岭是别将李陵手下的裨将。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夏天，浚稽山兵败之后，他不愿意跟随主将李陵投降匈奴，就趁着夜色混乱，与几个要好的兄弟偷偷跑回了大汉境内，投靠了羽林骑左统领卫伉，在其手下做了一个小小的郎官。

　　后来，因为这件事情，汉武帝一怒之下，诛杀了李陵的妻儿老母，石岭在暗自替李陵叫屈鸣不平之余，很是悲愤痛心，就离开了羽林骑，开始混迹江湖。

　　说完自己这些颇为传奇的经历之后，石岭又仰头喝了几杯酒，紧盯着许定南，苦笑一声，少许，轻声吟道：

　　常思跳出牢笼，转眼五载匆匆。如今鬓发已稀松，依旧坐困穷城！莫道天高地迥，休言冷暖人情。一入长安浑似梦，功业俱付西风 ！

　　“许先生，不瞒你说，令师弟熊武，就是我带人缉捕的。”紧接着，又苦笑着说，“他至今还被关押在沣镐台。”。

　　在石岭叙说自己遭遇的时候，许定南只是默默地很认真地听着，从头至尾，没有插一句话。

　　尽管心中对石岭的经历很是感慨，但实际上，对其所说的这些话，许定南不仅隐隐有点怀疑，甚至，还暗暗滋生出了一丝莫名的警觉心绪。

　　不过，从表面上看，他听的很认真仔细，尽量做出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

　　“石先生，不知羽林骑为何要抓我师弟？”等石岭说完了，许定南才语调很平静地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面的真正原因？”。

　　见许定南这样问话，石岭看了对方一眼，冷声说：“在羽林骑沣镐台，有一次我听卫伉酒后说，朝廷之所以要将墨家赶尽杀绝，是因为有很多墨家弟子投靠了太子刘据，暗中与皇上为敌。”。

　　“尤其是你的那个师弟八臂猿熊武，以传道讲经为名，在墨圆收留了很多江湖人物，弄得风声很大，引起了朝廷的警觉。”。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见石岭说的很肯定，许定南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心想，熊武那么一个诚实忠厚的人，怎么会卷入皇室权力之争的漩涡呢？难道他不清楚这里面的曲折利害关系？

　　更可况，自己去楚地传道之前，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见呢？莫非熊武有意识隐瞒自己？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闪过之后，许定南渐渐明白了墨家走到今天这个很窘迫无奈地步的原因。

　　看来，朝廷早就注意到了墨圆的动静，在太子刘据发动叛乱之前，就采取了防御措施，将长安城里的墨家弟子一网打尽，以剪除太子的羽翼。

　　“在缉捕墨家弟子的过程中，丞相公孙贺起了很关键的作用。”石岭继续一字一句地冷声说，“正是在他的再三奏请之下，皇上才派羽林骑连夜动手的。”。

　　听见这句话，许定南的心不由自主地猛地往下一沉。在华山朝阳峰，自己还委托公孙敬义，幻想借助其父的权势，搭救熊武出狱呢。

　　石岭继续说：“羽林骑围攻墨圆的时候，你那个师弟心里不服气，还想负隅顽抗，打伤了好几个郎官，要不是左统领卫伉亲自出面解决，还差一点让他翻墙逃跑了。”。

　　听到这儿，许定南禁不住叹了一口短气，苦笑着说：“我的这个师弟呀，性子有点鲁莽倔倔，也不太识时务，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头不由得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忧虑。汉武帝毫不手软地诛杀了叛逆的儿子刘据，也使墨家与朝廷结下了不可和解的冤仇。

　　突然，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既然熊武至今还关押在沣镐台，何不借助石岭这个曾经的羽林骑郎官，救出师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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