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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运河以灾养灾的智慧

　　顾鼎臣呆呆的看着刘大夏，这是他数十年的岁月中，*如此的崇拜一个人，未曾想过，这个人竟然是素未谋面的刘大夏，而不是那个西涯先生李东阳。

　　“你看看，这些灾民，他们其实是有家有甜田的人，大水漫灌之下，才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但是这样的人，这样一群人，谁又能够不存礼义廉耻呢？毕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有良知的人呢。”

　　刘大夏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拾荒老人，淡淡的说道：“你若不信，不妨去试试那个老人，若是他愿意给你一枚铜钱，给你他手里干净的包子。那么，你就要从现在开始，认真的去思考怎么让更多的灾民获得生存的机会。”

　　“那个拾荒老人？他自己都食不果腹，如此穿着，又怎么会愿意分粮食给我呢？”顾鼎臣不相信眼前这个拾荒者会给自己留一口饭，而且是干净的粮食。

　　“有句话说的很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不妨试试。”刘大夏拍着顾鼎臣的肩膀，所幸今天的顾鼎臣穿着的衣服是布衣，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借调的贡生，而他的身边是三品大员。

　　“好，刘大人，那我就去试试。”

　　此时的顾鼎臣还是坚持己见，毕竟他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在药铺还是叔叔所在的衙门，见到的人性都是险恶的，没有几个会愿意倾囊相授，尤其是我有多少钱就愿意给别人多少钱，这不可能存在。

　　顾鼎臣从来没想过，一个简单的试验，彻底改变了他对人世间的认识，也为他以后成为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丞相打下了坚实而又不肯动摇的信心。

　　顾鼎臣来到这拾荒老人的身边，看着他身上那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还有偶尔传出来的狐臭味，他有点嫌弃的坐在了一盘，这拾荒老人的手是黑色的，像是当年见到的卖炭翁一样。

　　这是长时间拾荒之后留下的黑灰，老人的袖口、领口早就磨得光滑锃亮，是黑黝黝的锃亮，并且衣服有几处破损的地方。

　　顾鼎臣还是不相信刘大夏的话，他觉得坐在这样一个形似乞丐的人身边，有失自己的格调，但是好在这拾荒老人吃着的包子用油纸包着，还算干净。

　　看着刘大夏抬起手的样子，顾鼎臣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违背自己上司的要求，于是他耐着性子对着拾荒老人尽可能的表现出耐心与尊敬。

　　但是，顾鼎臣的内心其实并不尊敬这个拾荒老人，毕竟这就是个穷苦大众而已。

　　“老人家，我今天摆渡的时候钱袋子掉进了运河里，您看，您能否给我一枚铜钱让我摆渡过河呀？”顾鼎臣犹豫半晌，颇为尴尬的开了口。

　　老人家正在吃着包子，瞬间呆愣住，歪头看向身边的顾鼎臣，声音苍老而又虚弱，“啊？你说什么？”

　　“老人家，我的钱袋子掉进运河里了，想要借您一文钱，摆渡过河！”顾鼎臣提高了音量，再次说道。

　　“哦……借钱啊？你稍等哈！”

　　顾鼎臣还以为老人家会说没有，或者捂住自己的包子，却没想到这个老人竟然哆嗦着那苍老的满是老茧的手在袖子暗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从里面哆哆嗦嗦的拿出两枚铜钱。

　　老人家那苍老而又温暖的手覆盖住了顾鼎臣的双手，那两枚铜钱还有老人家身上的温度。

　　当铜钱落入顾鼎臣手里的时候，那老人家的脸上有着老人慈爱的笑容，像极了他的祖父。

　　“孩子啊，这摆渡过河啊，是需要两文钱，你这一文钱不够啊。我身上还有点钱，这个你拿着。”老人家质朴的话语让顾鼎臣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语，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他呆愣着看着手里的这两枚铜钱，耳朵不时响起刘大夏的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果然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顾鼎臣突然又相信人心了，而且觉得此刻这个拾荒老人是那样的美好，像是人世间所有的善良都集中在了老人的身上。

　　顾鼎臣感觉自己的眼眶有点红，他张了张嘴，看向那个包子，他很好奇，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人家顺着顾鼎臣的眼神看向自己那个未曾动过的包子，拿起来递给顾鼎臣，“孩子啊，我看你是个读书人，怕是要去应天府吧？这一路上盘缠掉了可是大事，这个包子我还没有动，你不嫌弃的话，就给你吃了。”

　　顾鼎臣呆愣的看着手里的包子，他感觉一股暖流从身上而过，心尖上像是被重重击打了一下，酸涩而又绞痛。

　　多少年，没有被人这样无私地帮助过了？

　　又有多少年，不参杂任何个人因素与感情的被被人关心过了？

　　原来被别人帮助是这样的温暖，他从来没想过竟是如此的令人难忘。

　　仗义每多屠狗辈，他牢牢记住了这句话，如果说，他的上司刘大夏让他来管理应天府与苏州府的运河河工安置事宜，那么，冲着今天遇到的这件事，他一定会极尽全力让每个如此温暖善良的劳苦大众得到一席之地，一餐之所。

　　因为善良让他改变了对人世间炎凉的认知。

　　这也是多少年之后，顾鼎臣一直不忘帮助贫苦大众，为老百姓踏踏实实谋福利的开始。

　　有时候，一个人的变化，往往是一瞬间某一个小细节，而这个细节往往来自于善良带来的感动。

　　这也许就是王阳明致良知的根本吧。

　　顾鼎臣咬着包子，眼泪扑簌簌的落下，他感动却又感激，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奋斗方向。

　　当顾鼎臣吃完包子的时候，他把自己身上一锭银子递给拾荒老人，握住老人的手，“老人家，我没有丢钱，但是您让我感觉到了比钱还珍贵的东西，这个是我的回赠。”

　　老人呆愣的看着手里的这一锭银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老人那浑浊的老眼瞬间湿润，他呜咽起来，想要推托却被顾鼎臣牢牢的握住手，“老人家，我叫顾鼎臣，是工部河道总督做下的一名官吏，若是您认识善良的壮劳力，不妨来河道衙门找我。您只要说您认识顾鼎臣，我一定出来见您。”

　　老人错愕的看着顾鼎臣，看着顾鼎臣走向刘大夏，低头握紧手里的银子，泪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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