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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微服私访明孝宗

　　顾鼎臣看着眼前这个约莫十八岁的男子，这个男子身穿月白长袍，袖口是银线勾边的暗花纹，花纹的边缘有着金线镶嵌，领口还有一株蔓珠华沙的花朵，左手拿着一个鼻烟壶，右手把玩着手里的毛笔，侧脸抬眸，嘴角含笑。

　　这一双眼睛如此明亮，所谓灼灼目光，目光如炬，炬火烛照，照明人世，便是说的这般。

　　顾鼎臣已经注意到男子腰间的香囊啊，这是父亲特调的香囊，里面香草缭绕，最最关键的是，这是皇家特工。

　　也正是因为这熟悉不已的气味，顾鼎臣立刻跪拜在地，对着男子轻声说道：“臣不知陛下驾到，还请见谅。”

　　男子剑眉微微挑起，星眸之中有着玩味，嘴角勾起笑容，“哦？如何发现朕的身份的？”

　　顾鼎臣低下头，看着弘治帝朱祐樘的黑色皮靴，诚惶诚恐的说道：“陛下，您是天子龙身，自然是人中龙凤，臣自然识得。”

　　弘治帝朱祐樘轻敲毛笔杆子，嘴角勾起，“顾鼎臣，最好说句实话。”

　　“陛下，您的香囊让我闻到了香味，臣知道此物是御赐之物，”

　　顾鼎臣拱手而拜，认真的看朱祐樘，认真无比的说道。

　　朱祐樘打量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嘴角勾起笑容，“看来你还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很好。”

　　朱祐樘的声音带着笑意，不像是愤怒，这下让顾鼎臣的心也跟着放松起来，说实话，伴君如伴虎，这一刻真实感悟的透彻。

　　“陛下，臣子愚钝。”

　　朱祐樘也没有多么的不悦，反而是嘴角清扬，轻声说道：“朕方才听见你关于这河工事宜，可觉得朝廷又该如何？”

　　“陛下，圣意天裁，臣自然是听从陛下的话语。”

　　顾鼎臣的话没有半分错误，可是朱祐樘的脸色缺编的不悦起来。

　　“你觉得说拐弯的话很有意思？还是觉得真不理解你的话中意？”朱祐樘到底是十八岁的少年，多少还有少年应有的锐气，少了一些的成年男子的成熟稳健。

　　顾鼎臣是听说过陛下年岁的，只是没想过陛下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人，对于顾鼎臣而言，陛下是真正与自己同龄之人，可虽然是有着天生的共同话语，难免君臣有别。

　　即便是顾鼎臣想要吐槽或是说心里话，他也没那个胆子跟乔装来新亭集会的一朝之君推心置腹。

　　“陛下，臣初见龙颜，因着不懂规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关于河工，臣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这件事是陛下的心思，那么臣觉得陛下应该是有圣裁的。至于如何圣裁……”

　　顾鼎臣拉长声音，话音带着周正与恭敬，“十万河工十万兵，护佑我大明龙脉，陛下该知道民以食为天。”

　　朱祐樘嘴角的笑意加大，将毛笔放入笔洗之中，歪头看着地上的顾鼎臣，“起来，将这个毛笔洗干净。”

　　顾鼎臣抬起头，他刚才一直跪在地上，只是听朱祐樘的话中意，如今却要面对朱祐樘的考验，看来他的人生变化也会出现了变局。

　　“是，陛下。”顾鼎臣接过毛笔在笔洗中换洗，只听朱祐樘的声音不高，却是铿锵有力。

　　“我国开朝便是定下规矩，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若是你真的是大明的忠臣，该知道文臣风骨，当该说则说，宋朝时期的朱程理学难道你学的不足？”

　　朱祐樘的话让顾鼎臣洗笔的动作一顿，他讶异的抬头看着朱祐樘，本来这远在顺天府的朱祐樘出现在应天府，已经让顾鼎臣感觉奇怪了。

　　如今这朱祐樘没有半分皇帝架子，反而求贤若渴的样子，让顾鼎臣不得不思考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做诤臣还是孤臣，做能臣还是干臣。

　　“陛下……”顾鼎臣抬头看向朱祐樘，此时不过十七岁的他脑子里思考的是不如横下一心，若是死倒也是死得干脆。

　　“说。”

　　“这自古以来，唾面自干的君王不多，故而诤臣做起来危险。这能听忠言逆耳的臣工更少，故而孤臣做起来孑孓而又可怜。若是走一个能臣的道路，不知道路上多少小鞋，要是走一个干臣的路子，又不知道要小心多少陷阱。”

　　顾鼎臣望着这少年天子的面，“陛下远道而来，为的或许是应天府的弹劾的事情。但是臣不知道这弹劾的事情到底是让您打算如何选拔官吏？”

　　“你觉得朕会如何？”

　　朱祐樘不答反问，眯起眼看着顾鼎臣握紧了手里的毛笔。

　　“陛下若是希望大明朝再次兴盛，或许需要的是能臣干吏，若干您希望的是整治吏治，不日安是诤臣孤臣。但是能臣干吏容易寻到，这诤臣孤臣不容易做到。”

　　顾鼎臣长袖一甩，周正的说下去，“臣一介孤儿，无父无母，一人便是全族。若是您希望，我愿做孤臣诤臣，所谓家有诤儿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败其国。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臣也希望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圣君百姓。”

　　顾鼎臣的话让朱祐樘板起来的脸有了笑意，只听他对身边的刘大夏笑起来，“刘大人，看来你的眼光不错，这顾鼎臣倒是有几分你当年的秉性。”

　　“老臣老了，有些秉性确实不如年轻人了。只是陛下，这顺天府一日无君不可啊。”刘大夏小声提醒道。

　　“朕想来看看大明建国的地方，更希望看看这沿途黄河到底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怎样的危害。朕也希望做个诤儿，给祖宗一个交代。”

　　朱祐樘覆手于后，望着那外边觥筹交错的人们，轻叹一声，“汪直前几天来信，说最近陈祖生和蒋琮被弹劾，朕知道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性子了。到了见白刃的时刻，朕如何在顺天府坐得住？”

　　朱祐樘歪头看着顾鼎臣，“顾鼎臣，朕有件事想问你，你可否如实回答？”

　　顾鼎臣长袖一甩，恭敬周正的说道。

　　“陛下，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觉得，若是朝廷拨款给白昂大人修河，这开封到扬州另辟河道，十万河工的生计，能保否？”朱祐樘严肃的看着顾鼎臣，眼眸有着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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