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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蒋翠莲顾虑重重 岳星远主意多多

　　暮色四合，我搀着杨老师走在春草初生的河岸上，天边的云彩已全部燃尽，留下一片明净的天空，像是一汪蓝幽幽的湖水。

　　找回背篼和锄头后，我把他带回了家。

　　见我像落汤鸡似的带回一个陌生人，我妈和翠莲大惊失色，四个娃娃也全都围上来叽叽喳喳。我告诉我妈来人是杨老师，并让她去多准备一点吃的，同时叫翠莲去帮忙找衣服。

　　翠莲很快找来了一些衣服，可身材比我高不少的杨老师根本就穿不下，我只得让他擦干身子后躲进被窝取暖。

　　换好衣服，我出门径直去找三娃儿，他虽然还是没有杨老师高，却相差无几，杨老师穿他的衣服应该合身，更重要的是，他也是杨老师的学生，我要跟他商量一下该如何帮助杨老师挺过这一关。

　　半轮月亮斜挂在夜空，淡淡的月光洒下来，田里的麦苗更显青翠。

　　在三娃儿家的堂屋里，听我简单讲述了救杨老师的过程后，三娃儿忙叫苏秀英去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找出来。拿好衣服，三娃儿便跟我一起出了门。

　　路上，我们商定，把陷入绝境的杨老师供养起来，并且帮他治病，而他未来的开销将由我们两人共同负责。

　　我们肩上的担子都已很重，可三娃儿和我都毫不犹豫地想要助他一臂之力，觉得这是义不容辞的事。

　　“苏秀英不会有意见吧？”月色朦胧，打着电筒的我看着自己斜长的影子问道。

　　“你放心，她再有意见也得听我的！我们家我说了算。”三娃儿道，“蒋翠莲呢？她要是不同意你就麻烦了，你可是李营坝出了名的耙耳朵。”

　　“不会！她对杨老师充满同情和敬意。”我说道。

　　我信心满满，那是因为跟玉梅闹翻后，翠莲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她虽然脾气火爆，可心地却很是善良，如今杨老师处境如此艰难，她应该会支持我。

　　然而，我却失算了，听完我们的打算后，翠莲坚决反对：“岳星民，你开啥子玩笑，我们快有第五个娃了，能糊口就已经阿弥陀佛，哪还有本事再养一个病人？你脑壳有包啊？”

　　由于我们的谈话有意避开了杨老师，翠莲讲起话来毫不留情面。刚才，换好衣服的杨老师跟我们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夜饭，然后被我安排到房间里卧床休息，我趁机把翠莲叫到厨房征求她的意见。

　　我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态度，不知该如何接话，我妈偏又在这当口走进来说道：“民娃儿，我觉得翠莲说得没错，杨老师是对我们有恩，可我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总不能为了帮他，让自己的娃儿饿肚子吧！”

　　见我支吾半天没有说话，翠莲继续发难：“三娃儿，我就不信苏秀英会同意你这么做！”

　　“她……她会听我的！”三娃儿闪躲着翠莲咄咄逼人的眼神说道。

　　“你哪一次不是打了她，她才听你的！”翠莲毫不客气地揭了他的老底。

　　三娃儿无地自容，我解围道：“翠莲，你哪能这么说三娃儿？”

　　“我可没有冤枉他，秀英每次挨了打都会来找我诉苦。”翠莲得理不饶人。

　　“翠莲，杨老师现在有难，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我赶忙回到正题。

　　“我不管这么多，屋里没有多余的床，更没有多余的被子，你快把他送回去吧！”翠莲一脸地不耐烦。

　　我走到翠莲身边，将手搭在她肩上说道：“翠莲，他屋头已经没有别的人，要是把他送回去，他很有可能还会寻短见。”

　　“是啊！是啊！”三娃儿附和道。

　　蒋翠莲挺着肚子，慢吞吞坐到一把竹椅上说道：“岳星民，我不同意你帮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啥子原因？”我摸摸脑壳，问道。

　　“你忘了岳玉梅来找你写检举信的事儿了吗？”蒋翠莲说道，“听说她已经成功地排挤走了杨老师的女儿，当上了公社妇女主任。”

　　“妈，这是真的吗？”我望向我妈，问道。

　　我妈点了点头，由于刚好站在煤油灯前面，她那挽着一个高高发髻的脑壳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深重的黑影，我的心不禁一沉。

　　“你现在要是帮助杨老师，那就是公开和岳玉梅、徐泽发为敌。”蒋翠莲道，“我大哥一再提醒我，徐泽发这个人很可怕，千万不能跟他对着干，否则后果会很严重。我弟娃儿眼下在五星小学当老师，也算是一个吃公家饭的人，如果把徐主任得罪了，不仅我们会遭殃，还有可能会影响到他，我咋有胆量冒这个险？”

　　“民娃儿，翠莲的话讲得飞有道理呢，你还是快点把杨老师送走吧！”我妈劝道。

　　突然，美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叫道：“伯伯！伯伯！不好了！杨校长走了！”

　　我和三娃儿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斜月当空的拢门子，当我用电筒照向门外黑黢黢的田埂时，竟看到杨老师摔倒在了麦田里面。我们奔过去将他扶起来，问他可有摔伤，他摇摇头说没事。

　　我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抓住他的臂膀，很难为情地问道：“杨老师，你该不会是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吧？”

　　“你们家孩子多，而且你爱人又快生了，我在这里也确实不方便。”杨老师低眉道。

　　我迟疑片刻，说道：“那我们送你回去！”

　　杨老师推开我和三娃儿的手说道：“不用麻烦你们！”。

　　“不麻烦！不麻烦！”

　　我和三娃儿边说边又抓住了他的臂膀。以他目前的状况，我们哪敢放心让他独自回去，不仅如此，我们还必须小心看着他，谨防他再次走上绝路。

　　杨老师的家在伏龙小学校园里，只有一开一进两个室，家里的陈设简简单单，收拾得却窗明几净，还颇有书香门第之气。把杨老师安顿到房间里睡下后，我和三娃儿坐在他家的客厅里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不久，脑壳一向比我转得快的三娃儿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民娃儿，我们可以把杨老师送到王营坡我王孃孃家，她刚刚打发了一个女儿，屋头有一间空房，那里比较偏远，徐泽发这个不容易发现，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帮助他。”

　　听三娃儿这么一说，我莫名地兴奋起来：“王营坡离五星村很近，杨老师住在那里，我可以带他去翠莲二哥的屋头看病，我老丈儿一去世，他就开始独立看诊，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郎中。”

　　三娃道：“王营坡山环水绕，风景飞好呢，杨老师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对养病会很有利。”

　　稍停，我问道：“可你的王嬢嬢和她的男人能接受杨老师吗？”

　　三娃儿道：“他们都是淳朴的山里人，只要我们能负责杨老师的一切开销，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我说道：“把他送到王营坡，也便于瞒着翠莲和秀英，婆娘们难免小气些，而且她们现在都大着肚子，我们也不好横着来。”

　　三娃儿：“我正是这么想的。”

　　我说道：“”那我们今后就想法瞒着各自的婆娘搞地下活动吧！”

　　三娃儿道：”翠莲和秀英要是问起杨老师的事，我们就统一说我们已经撒手不管了。“

　　我用手拂了一下他脑壳笑道：”还是你这个龟儿子鬼点子多，老子不佩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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