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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黄淑珍打预防针 蒋翠莲耍黑脸色

　　直觉告诉我们，家里一定是炸开了锅，因此一走到大路上，我和三娃儿都像是脚蹬风火轮，飞快地朝李营坝赶。早上在杨老师家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完，肚子里空空如也，三娃儿直后悔没在王嬢嬢屋头要点红苕带上。

　　刚到解营坡坡顶，我就清楚地看到我家的拢门口有个人影在张望，从身形和动作不难看出，那是我妈。我禁不住叫了一声：“坏了！”

　　三娃儿道：“该不会是翠莲生了吧？”

　　我极其敏捷地翻动着两条腿，气喘吁吁地说道：“有这种可能！“

　　此时，山下的李营坝正是一年中最迷人的季节，一团团金灿灿的油菜花镶嵌在一片片青幽幽的麦苗之间，构成一道黄绿相间的美景。

　　不过，我们都没有心情看风景，如何让各自的婆娘相信那一套说辞，接下来又如何瞒着他们为杨老师提供必需的口粮和急需的药费，都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

　　三娃儿在苏秀英面前向来强势，他自然不难过关，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秀英和翠莲联手，可我在翠莲面前一直处于弱势，要想瞒天过海必须使出浑身解数。

　　过河后走进花香四溢的田埂不久，玉竹迎面走了过来。看到我后，她高声喊道：”弟娃儿，你跑到哪里去了？翠莲生了，是个男娃儿。“

　　”我……我和三娃儿去了一趟县城。“

　　这是我们统一过的谎言，而我们去县城的目的是想去看看有没有活路可做，至于为啥子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是因为我们在街上遇见了三娃儿的老表军娃儿，军娃儿正开着货车去城里送货。

　　”你快回去看看翠莲和老五吧，翠莲要是啳你，你就好好听着，别顶嘴！“玉竹提醒道。

　　”二姐，我晓得了！“

　　说完，我和玉竹擦肩而过，田埂只有一尺来宽，两个人碰到一块儿只能如此。

　　三娃儿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后也从玉竹身边走了过来，我俩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她嘀咕道：”从县城回来的话不该从这边进村啊！“

　　三娃儿紧赶到我身后小声说道：”玉竹不会把这事告诉翠莲吧！“

　　我停下脚步，说道：”你放心！她绝不是这种人。“

　　玉竹的屋虽然离我家只有五百来米，可她很少过来找翠莲摆龙门阵，她几乎是生产队里话最少的一个人，她不可能跑到翠莲面前搬弄我的不是。

　　我妈真是等不及了，我们一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她就慌忙火气地赶了过来，离我还有一百米远时，她的机关枪便开始了发射。

　　”民娃儿，你个龟儿子，你死到哪里去了？你不晓得翠莲快生了吗？你居然到处乱跑，你想气死老子们吗？“

　　三娃儿笑道：”民娃儿，你妈的火已经喷到八丈高了，翠莲的火恐怕要喷到天上去了，你要小心点哦？“

　　我转身踢了他一脚道：”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我妈杀到我面前后继续发威。

　　”你个砍脑壳呢！你跟三娃儿是不是带杨老师看病去了？我们屋头本来就已经有了四个娃儿，现在又多了一个奶娃儿，你要是还想管杨老师，那你简直就是想把我们一家人往绝路上赶。“

　　”妈！你就少啳两句吧！“我脸红脖子粗地说道，”我们没有带杨老师去看病，只是坐着军娃儿的拖拉机去了一趟县城，想看看有莫得活路做，我哪个晓得翠莲会这么快生嘛？“

　　我妈哗啦一声把我拨到一边，冲着三娃儿问道：”三娃儿，民娃儿有没有扯幌子？“

　　三娃儿干脆利落地道：”婶婶，民娃儿讲的都是实话。“

　　我妈凝神道：”我倒是愿意相信你们，可翠莲和秀英却未必哦！“

　　三娃儿道：”婶婶，你跑到这儿来兴师问罪原来是想帮民娃儿过关啊！“

　　我妈哈哈大笑道：”你这个龟儿子硬是聪明，不像民娃儿，笨兮兮呢，居然还对我发火，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挺挺胸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既然没做啥子见不得人的事，就不怕她啳！“

　　我妈给了我后脑勺一下说道：”你少在我面前逞强，等一下见到你婆娘你就知错了！“

　　在急匆匆往屋头走的过程中，我妈把翠莲的生产过程告诉了我。翠莲见我们迟迟未归，便认定我们是带杨老师看病去了，她忍不住对着又尿了裤子的自云发起了火。火还没发完，肚子就痛了起来，见她已经临盆，我妈马上去叫李纯金帮忙请接生婆，哪个晓到接生婆还没到，老五就已经生了出来。之后，翠莲只说了一句”我娃儿都生出来了，这个龟儿子居然都还没回来！“，接着就泪流不止，怎么劝都没有用。

　　我妈的话让我心里的急火蹭蹭蹭地直往上冒，产后因为抑郁而自杀的婆娘在李营坝已经有过两个，我很怕翠莲步他们的后尘。要是我因为救杨老师而害死了翠莲，害我的五个娃儿没了妈，那也真叫一个惨！

　　还没有走到与拢门子想通的那条田埂，老五嘹亮的蹄哭声就一阵强过一阵地传来，再添一子的喜悦冲淡了我心头的焦虑。

　　跨进拢门后，美君、自森、婉君和自云一窝蜂拥了上来，每个个娃儿都在欢叫：“伯伯，妈妈又给我们生了一个弟弟！”

　　我招呼美君带着弟弟、妹妹去杏子树下玩，接着便往房间里面冲，奔到翠莲卧躺的床前时，我蹲下身抓住她的手万般激动地说道：“翠莲，谢谢你又为我们岳家添丁了！”

　　满脸泪痕的翠莲抽回自己的手，侧身哄着还在撕心裂肺哭闹的老五，不愿意搭理我。

　　我赶忙解释道：“昨晚，我和三娃儿怕杨老师再寻短见，就留下来守了一夜，做好事要做到底，不是吗？早上我们正准备回来，却在街上遇见了三娃儿的老表军娃儿，他开着货车准备去眉山城里送货，我和三娃儿就决定搭他的顺风车进一趟城，想去看看有没有活路做，去了后发现城里很萧条，找不到啥子挣钱的门道，于是我们就又坐军娃儿的车一起回来了。”

　　“你个龟儿子少在我面前扯幌子，老子刚刚生了娃儿，莫得精力啳你，你给我滚到外面去。”

　　翠莲终于开腔了，虽然脸上乌云密布，语气冰冷得像是腊月间刮的北风，我还是松了一口气。通常，她要是生闷气，那才最麻烦，她眼下愿意出声啳我了，那就说明事情已经有了回旋的余地。

　　“好！好！我这就滚出去！“我嬉皮笑脸地说道，说完躬着腰一步一步地退出了房间。

　　老五还在发表意见，像是对我大为不满，我本想去摸摸他圆圆的脸，为了不忍翠莲生气，只得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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