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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凿树皮山林逃命 学捕鱼河边撒网

　　院坝里，四个娃儿正围在杏子树下玩耍，作为大姐，美君已经很懂得照顾弟妹，自森和婉君也时不时会谦让一下最小的自云。这是我特别看重的一种品质，为此没少教育和引导他们，他们的表现让我倍感欣慰。

　　我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他们的衣着上面。美君和自森都还穿着去年的衣裤，明显偏小不说，关键部位全补了疤，婉君和自云身上的东西是几年前美君、自森穿过的，不仅到处是疤，还早已泛黄。翠莲是一个好面子的婆娘，每次带娃去走人户，总会给他们穿上最新的衣裤和鞋袜，所以平时他们就只能穿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小乞丐，飞可怜呢。

　　我突然很是理解翠莲了。她虽然心地善良，也懂得知恩图报，可当自己的娃儿还活得很不像样的时候，她哪还有心情去帮助别人呢？

　　“岳星民，你不能怪你的婆娘啊！她是五个娃儿的母亲，她不能不先为他们考虑，你现在悄悄密密地帮杨老师，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跟你没完！”

　　我越想心越不安，更让人焦躁的是，我要挪出钱来送到王营坡救助杨老师，必须要有新的收入来源，而在市场经济还有诸多限制的情况下，创收的难度非常之大。

　　吃过晌午，我跑去找三娃儿商量对策，他早有一计，那就是去山里凿松壳子。松壳子是松树的皮，长得像是一片片鱼鳞，一块一块凿下来，晒干后是很好的柴火，伏龙场街上那些吃商品粮的人都很喜欢。由于凿皮会影响松树的生长，向来不被容许，只能偷偷摸摸地凿。我本来很鄙视这不光彩的营生，可三娃儿却说他能解决销路，我就硬着头皮答应跟他一起干。

　　头两回上山，我们都没有被发现，成功背回满满一背篼的松壳子。可第三次就没这么幸运了。当时，藏身在一个山沟沟里的我们，拿出裤袋里的小铁锹，正准备向一棵参天大树发起进攻，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有人偷松壳子，大家快来抓贼娃子！”

　　叫喊声在山沟沟里传来阵阵回响！

　　三娃儿向来身手敏捷，只听他喊了一声“遭了”，人已经跑出几米远。我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拿背篼就开始跟着他跑。边跑边喊：“三娃儿，你个龟儿子，你等我一哈嘛！我要是被抓到就太臊脸皮了！”

　　三娃儿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啰嗦啥子嘛？你跟倒我跑就可以了！我早就设计好逃跑路线。”

　　身后的叫喊声一阵强似一阵，显然是不断有人在加入追赶的队伍。

　　我们飞过一座山头，跨过一个山谷，又飞过一座山头，他们还紧追不舍。幸亏年少时我们成天在山里挖野菜、捡蘑菇、逮野兔，练就了翻山越岭的好本事，否则早被他们手到擒来。

　　我们没命地奔跑着，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不时传来一阵鸟的尖叫，手臂被横生的荆棘划伤也全然不顾。直到跑下解营坡，我们才觉得算是逃出生天。我双手按着膝盖，回望与蓝天相接的解营坝，叹道：“老天爷嘞！跑死我了！”

　　喘匀气息，我们直奔龙洞河，长达半个小时的逃亡，早让我们口干舌燥。随后，我们直接趴进水中，一顿牛饮。

　　不时，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从我面前悠然游过，我顾不上挽裤脚，迅速扑了上去。可能是老五给了我神力的缘故，我居然成功地将它抓在手中。

　　见状，已经坐在水边休息的三娃儿说道：“这条鲫鱼好巴适哦，拿回去煮汤给翠莲吃，吃了后奶水更充足。”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我站在水中，紧紧抓住不断挣扎的鲫鱼说道。

　　三娃儿揩了揩脸上的水珠说道：“偷松壳子确实不是啥子好办法，接下来我们下河逮鱼吧，如果能逮到这么大的鲫鱼，不愁找不到买主。”

　　“是哦！”我回到岸上说道，“要是卖不出去，给翠莲吃也挺好！”

　　“就这么定了！”三娃儿道，“我大哥成家前我们三兄弟经常来龙洞河逮鱼，那些工具全都还在，我回去修补一下应该就可以用了。”

　　吃过我妈煲的鱼汤后，翠莲的奶水明显多了起来，为能把老五养得白白胖胖，翠莲也鼓励我去逮鱼。我妈却老大不乐意，说逮鱼风险太多，倒不如编东西去卖，我说我又不是小娃儿，而且凫水技术一流，莫得啥子风险，她才没再反对。

　　逮鱼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撒网，可漫无目的地撒网成功率太低，我和三娃儿忙乎了一个下午，累得半死，才只逮到几条不知名的小鱼，至于鲫鱼，那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找三娃儿的大哥岳星财一问，才发现我们根本就不得法，原来到河里撒网，通常要选择水深或是回水的地方，而且最好是在涨水之后出去，要是想逮鲫鱼，那就要在水草较多、水不深不浅之处撒网。

　　“至于不同的季节该在啥子时辰去撒网，哪些鱼只能下水去逮等等也都有讲究，学问大着呢，你们慢慢摸索吧！”岳星财咂着叶子烟说道。

　　以前，三娃儿和他的弟弟岳星方只是跟着大哥去逮鱼，并不曾积累啥子经验，如今要独自出活，才发现很多东西都得从头来。

　　我们急于挣钱，哪等得到涨水的时候，再说，生产队经常要出工，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并不多，我们只能见缝插针。

　　有了失败的教训，第二次就大不一样了。我们首先在龙洞河水最深的区域撒了一点米作为诱饵，然后频频撒网。很快便有了意外之喜，捕获到一条一斤重的乌棒。吃乌棒汤是比吃鲫鱼汤更有效的催奶之法，当我将那个黑黢黢的东西从网里抓出来时，忍不住仰天大笑。

　　三娃儿笑逐颜开，说道：“你们家老五又能饱餐几顿了！”

　　那年头，坐月子的婆娘能偶尔吃吃荷包蛋和炖鸡就很不错了，奶水通常喂不饱孩子，要是能喝到乌棒汤，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不过，看着刚刚放进水桶活蹦乱跳的乌棒，我改变了主意：”三娃儿，这条乌棒能值点钱，我们还是争取把它卖出去吧，要是卖不脱，那才给翠莲吃，反正她现在的奶水也还行。“

　　三娃儿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杨老师抓药需要不少钱，我们确实要多多加油！“

　　关于为啥子要不遗余力地帮助杨老师这个问题，我和三娃儿进行过几次深入地交流，奇怪的是，我们从未产生过分歧。现在想来，我们的血脉里似乎都有那么一点英雄情结，我们总想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而拯救老师正是我们渴望已久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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